院正習慣皇帝的沉默,忍耐力非常人可以比較,剜肉之痛,豈是常人可以忍受的。
循齊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全心壓制腿間的疼痛,疼到渾身發麻,耳邊傳來原山長的吩咐聲:“陛下今日不要出門了,連輪椅都不要坐,好好養傷。”
院正跟著附和一聲,循齊答了一聲,疼得渾身無力,眼前開始發暈,她扶著額頭,想起今日還有事情處理,不得不睜開眼睛,看向一旁,“秦逸。”
秦逸疾步而進,聽得陛下詢問:“鴻臚寺卿呢?”
“不在京。”秦逸低下頭,有心說情,卻沒有膽子違逆君上。
奇怪的是皇帝沒有詫異,只吩咐一句:“回京後,讓她在宮門跪著請罪。”
“陛下,鴻臚卿要面子,此舉傷她顏面。”秦逸脫口而出,季秦是孤兒,自尊心極強,若是這樣懲罰她,日後讓她如何去見朝臣。
皇帝沉默不語。
秦逸跪了須臾,自己起身離開。一側的原浮生撇了撇嘴,接過傷藥,輕輕地灑在傷口上,果然,小皇帝疼得抽氣,整個人都跟著抖了起來。
一旁的院正解釋:“原山長,此藥與往日的藥不同,您慢些來。”
“好的。”原浮生欣然答應,小皇帝已疼得臉色發白,咬緊了唇。
皇帝不待見顏執安,白日裡,顏執安也不會靠過去,徑自尋了內侍長,想尋個地方暫住,更衣梳洗。
內侍長將她上下掃了一眼,最後看向中宮的方向:“有個地方,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去?”
昨夜一場暴雨,滋潤燥熱的夏日,今日顯得涼快些。
齊國公與同僚而至,入內見皇帝,繞過屏風,見到龍床上的皇帝,殿內清涼,皇帝身上蓋了一層薄薄的毯子,那張臉依舊蒼白幹澀,像是霜雪過後,無精打採的百花。
“臣見過陛下。”
“臣見過陛下。”
聽聞行禮聲,皇帝慢悠悠抬頭,眼內一片深淵,齊國公先開口說話,說的刑部一件棘手的案子,等著皇帝稟告。商人重利,京城商會內鬥毆,死了幾個人。
本是無事,但其中有顏家的人。
涉及顏家,齊國公畏懼,不敢私下做主。皇帝聽後,先詢問:“顏家是苦主嗎?”
“不是。那人是顏家資助的學子,落榜後便經商,被人打死了,打死他的廣平郡王府上的人。”
一方是顏家,一方是李家,因此事情就變得很棘手。未防鎮國公來告狀,他特地來說一聲,免得有所誤會。
站在他身後的便是刑部尚書,將案卷交給皇帝。
皇帝接過案卷,細細翻看,沒有焦躁沒有不耐,甚至吩咐宮娥給兩人賜座,自己慢條斯理地翻看。
皇帝年少,處理政事上與前右相相似,不疾不徐。
看過以後,皇帝算是清楚整件案子的過往,便說道:“按律處置。”
刑部尚書覷了眼皇帝,隨後又說:“還有一樁案子,臣拿不定主意。”
皇帝抬首,“卿說來。”
“蜀地一客棧掌櫃涉嫌殺害商人,當地知府判處死刑。後來,知府查出是冤案,是她的母親為照顧表兄,將一張偽造的證詞放入了案卷中,這才讓她誤會,誤判此案。”
“此人是顏太傅的學生杜孟大人。如今她已被押解入京,杜大人政績卓著,被人矇蔽,臣無法判斷,您看?”
皇帝挑眉,“卿之意是想輕放此事,對嗎?”
“回陛下,此事是杜孟大人事後翻案的,是她自己揭露此事,以她之才能,本是可以蓋過此事的,人非聖賢,她已有改過之心。”
“案卷遞來,朕看看。”皇帝一時間也拿不動主意,道:“卿且退下。”
刑部尚書將案卷遞給女官,接著,隨齊國公退下。
皇帝坐在榻上,繼續翻閱案卷,帶兩位大人走後,原浮生徐徐走進來,看著榻上的人。她還沒開口,忽而聽到皇帝開口:“太傅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