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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節 勾心

胡辰看著那塊精美的刺繡,也是有些心旌動搖,為大順江山效力這麼多年,要是能風光成親也算是有所補償。

“這塊就給嫂夫人拿去吧,下聘的時候亮出來,也讓街坊鄰居們都喊聲好。”張舒博笑嘻嘻地把它又放回包袱中,下面還有不少莫說北京平民,就是大順官吏都未必拿得到手的好東西,有東海的龍涎香,兩顆海南珍珠,還有上好的江南茶葉,這都是張舒博從不同走私船上順手牽羊拿來的精品(這種貨色幾乎一到港就會被等候在天津的高官屬下買走,以極高的價格流入黑市。),當初胡辰兩次冒著新軍的彈雨把他背下火線,今天他總算是有機會報答一二了。

張舒博臉上露出神秘,壓低聲音問胡辰:“老哥可知道這塊繡是誰的麼?”

“誰的?”

現在走私船越來越少,張舒博告訴不少朝廷大員都有關係戶一天到晚在天津等著,一旦有新船到達,他們就會一擁而上把裡面的貨物瓜分,上次那艘船中的那點蘇繡被李建泰閣老用等重的金子買下,前明時期李閣老就有五十個妾,大順開國後又討了幾個新寵,豐年過節光是家裡做新衣服就需要大量的江南刺繡。

其他的官員、豪門,雖然現在是戰爭但是也不願意委屈了家中女眷,上次丞相慶生,朝中文武送去的琳琅滿目的賀儀,張舒伯偷偷留下又剛轉送給胡辰的珍珠就是從大內採購手指縫裡漏出來的,其中一百顆最大的被高後賜給了給丞相。

“我們需要機器和軍火……”胡辰想起許平曾經對他說過的,雖然大順已經開辦了自己的軍火生產工廠,走私的數量在明軍的封鎖下日益下降,不過有總是比沒有好:“很久才會有一艘船偷渡成功吧?”

“就是很久才會有一艘船偷渡成功啊,”張舒博知道胡辰在想什麼,而他身為海防守備,走私貿易正是他負責的頭等重要事務之一,對胡辰的顧慮不以為然:“大軍每日在前線消耗的彈藥數以萬計,這兩個包袱就算裝的不是織物而是硝石,又能濟得了幾個人?歸根結底還是要靠我們自產啊。”

說完張舒博不由分說地把包袱推到了胡辰面前:“老哥就別多想了,幾十萬大軍的勝敗豈會是這一個包袱決定的呢?”

雖然靠著這個肥缺撈了不少油水,但是張舒博自認為還是盡心盡職的,他一絲不苟地檢查海防、疏通航道,從來沒有在軍務上疏忽大意過,前幾天他剛剛絞盡腦汁地想出辦法把明軍沉在港邊的鐵甲艦打撈了起來,上面的兩門超級大炮也都被他小心翼翼地取下來用以加固堡壘,還報請天津巡撫一定尋找能工巧匠設法修復。

現在順軍的工作效率是前明時期無法相比的,在短期內他們大概也不會墮落到明末的地步,而且張舒博還總聽巡撫和其他官員們討論歷朝的往事,南明的中興很可能是曇花一現,大順開國近十年,人心已定,按照以往的慣例看,戰爭不可能在短期內結束,最後的結果很可能是南北割據;就算南明出現了為歷朝歷代所難得一見的真正中興,那麼以北順新開國的勢頭,戰爭的結局可能也不是一代人能看到的,一般就是衰落到極點的朝代都能依靠半壁江山支撐個幾十年。

在胡辰離開前,張舒博又請假陪著他逛了逛天津城,這裡雲集著北方大量的商賈,西部的藩王也有專人來這裡為王府採購,每次走私船成功潛入塘沽後,天津就會熱鬧得如同過節一般。有特權階層背景的商家把購來的貨物加價賣出,然後再一層層轉手,儘管如此,商人們仍然興高采烈地運走這些奢侈品——隨著到江南陸路貿易路線的中斷,這些東西在任何地方都能賣個好價。

回到北京之後,胡辰一邊忙著下聘儘快完成所有的婚事流程,一邊還抽空去看了幾個留在京師的老戰友,其中一個在北京火藥廠監製火藥,他聽說胡辰要成親後立刻拍胸脯表示能提供一批火藥給他製造爆竹——為了節約火藥,大順已經下令停止燃放煙火。

對這個禁令胡辰也有耳聞,不過這位戰友認為他過慮了,雖然平民沒有放爆竹的權利,但是大順高官娶媳嫁女、或是慶生過節時,總是會放上一通的,胡辰怎麼也是從河南就從龍的老人,只要排場不太大沒有人會計較:“胡哥,每天藥廠都是成千上萬斤的火藥,你就是用個幾十、一百斤,難道就會耽誤了大將軍的事嗎?難道你覺得少了幾斤藥,十萬大軍就會為此影響勝敗嗎?大將軍就缺這幾斤嗎?”

那個人覺得胡辰如此設想簡直有看不起許平的嫌疑,居然認為區區幾斤火藥就會左右大將軍的勝敗。而另外一個工房的人則表示他可以讓手下的工匠加班加點給胡辰把爆竹做出來,一定能搶在他成親前完成,這個廠是負責生產紙包定裝鉛彈的。

目前許平正見縫插針地訓練他的新兵,胡辰知道前線的訓練耗費也很大,但是槍炮廠的老戰友也見過世面了:“現在都這麼做啊,上次主上壽辰,丞相府就下令造了三天的煙火,我這次也就是讓幾個匠人加兩、三個班罷了,不耽誤事,而且往死裡說,這點子彈又能練出幾個兵來?大將軍手下幾萬雄師,還欠一、兩個新兵麼?”

……

胡辰回到安徽向許平報道時,順軍剛剛又擊退了明軍對江淮地區的幾次試探性攻擊,在許平看來對方的攻勢並不猛烈,今年他一直有餘力繼續在後方訓練他的補充兵。

在聽完胡辰關於天津走私的如實彙報後,許平嘆了口氣,天津巡撫那裡他完全插不上手,而如果要朝廷出驚人的高價購買軍事物資的話也很難說過去——許平不是三歲小孩,他現在也知道凡事官買都會有損耗,如果想讓走私商販冒更大的險走私機器,那利潤就得比他們現在從事的行當更高,這就意味著朝廷要拿出驚人的經費來。現在正經的大商人現在都不願意和北順做生意了,而且很在意重要軍事物資的流向,雖然許平不是很理解他們為什麼有錢不掙,但總之進口變得很困難。

“無論如何也要進口一些機器,”從南方傳來的資訊看,齊國公治下的機器對生產發揮了越來越大的作用,許平沉思著打算給丞相府去信,如果朝廷不願意撥款,他打算從軍費中拿出一筆錢懸賞把機器輸入北順的走私商,而且許平覺得如果派自己信得過的人去辦,或許中間損耗還能少一些:“軍中也有不少工匠,至少我們拿在手裡看看,看能不能仿製。”

胡辰把張舒博獻給許平的布放在他的眼前,幾年來許平一直和將士同甘共苦,上面所賜都繳入軍庫,這次看到布匹後許平想也不想地說道:“送去軍需官那裡吧。”

“大人,”胡辰勸說道:“大軍也不差這兩匹黑布吧?”

“是不差,”許平點點頭,當初領著長青營透過山東時,他拿幾位大俠給的金銀禮品時也不認為新軍會差這點東西,派遣部隊給大俠隊伍保駕護航的時候也不認為新軍就差那點兵——尤其是當時還沒有和敵人遭遇:“但總歸是兩匹布,不是一點兒分量都沒有。”

“只是若是大軍戰敗,我要負擔最重的責任,我已經不堪重負了。”許平向著那兩匹布點頭示意一下:“我背不動更多的責任了,多一點兒也背不動了——把它送去軍需官那裡吧。”

胡辰離開後,周洞天帶著一人前來拜見許平,這位是朝中兵部派來押送軍餉的,上次一個報了些損耗,被許平派親信上京一直鬧到李自成御前丟了官,這次丞相府幹脆派兵部侍郎來押送,相比單子上的數目實際運到的東西沒有太多短少。對此許平心裡很是滿意,可見凡事只要認真官員就不敢伸手,至於那些一點點的短少,許平也就不打算計較了,他琢磨了一下決定還是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絕。

“軍中粗茶淡飯怠慢了。”許平客客氣氣地對押送官說道。

“不敢當,”兵部侍郎一鞠倒地:“大將軍才是真辛苦。”

“我還不是大將軍呢,是浙直魯軍務總督。”說道此處許平在心裡苦笑了一下,歸於他名下的浙江丟得乾乾淨淨,另外一個南直隸也有大半在明軍手中,讓他這個官銜聽起來頗有諷刺意味。

來人先是謝罪,然後環顧左右無人,便在臨行前偷偷告訴許平,大學士李建泰總在順王面前說許平壞話,說他金銀無所取、美眷無所藏,其志不在小。吞吞吐吐地說完這些話以後,這位兵部侍郎大人還要許平小心提防,不要被小人陷害。許平謝過了這位京官,但表示他凡事出於公心,對朝中諸位大人的批評也是抱著有則改之、無則加勉的態度。

押送官離開後,周洞天站在許平身邊深深地看著他,終於忍不住再次勸說道:“大人,有道是:三人成虎。”

“我不會送儀金給他的,前方戰事正酣,錢只恨不夠哪裡有餘?此事不必再說,”許平埋頭看著各路順軍的報告,想到自己的奏章可以暢通無阻地送到李自成眼前許平就對這些京官毫無懼意,頭也不抬地答道:“主上與我君臣無隙。”

“大人有多久沒見過主上了?”周洞天大聲質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