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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一髮千鈞(二)

挑了些最易做的雞蛋鮮菜等煮了兩碗羹湯,我與箺笙端著瓷碗小心翼翼的坐到院中石凳上,仰頭便可見天月如鉤,星辰散落。

不知不覺的嘆息一聲,若非箺笙憂心詢問,我恐怕總不會察覺,只以指腹摩挲著碗沿,微微揚了揚唇角:“沒什麼大事。只是在想,此刻的安穩時光,不知是踏著多少人的鮮血和生命而得。多少人臨終前夢寐以求的不過一碗熱湯,而多少人從始至終,手握珍寶而不自知。”

箺笙雙手捧碗,低眸不語,我偏頭去望在夜色中仍舊豔麗鮮明的宮牆,聲音漸沉:“其實不止明月,不止人情,自古難全之事何其之多。想入深宮,登高位的,往往跌落雲端。想遠朝堂,得自由的,卻將性命無辜斷送。人在亂世,身如浮萍,飄蕩孤苦,無靠無依。能真正終得心之所求,了無遺憾的,又有幾人呢?”

庭前月色冷寂,微風漸起漸散。再度轉眸衝箺笙清淺一笑,我再不多語,安靜吃罷羹湯。林風殿中宮女太監俱全,我卻毫無召集說話的意思,只特命箺笙搬了被褥,到我寢殿中的耳房去睡。

隔日晨起,後廚中的師傅回話,道我前日要他採買的食材已備全,問我想吃何等花樣菜餚。我抿茶潤喉,起身笑道:“幾日賦閒,倒是懶散。箺笙隨我到後面去,我自己做些小吃玩鬧便是。”

“這……”

“無妨。”師傅猶豫,我和悅道:“我自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尊貴,早已進過庖廚,更不至於輕易便傷了自己。你等只放心,將後廚給我讓出來便是。”

師傅諾諾的下去,我與箺笙閒庭信步的跟在後面。兩日之間,林風殿四周的守衛不減反增,不松反嚴。且數次我都瞧見那些侍衛的刀劍分明是朝向殿內,偶有看到我出現時才並不從容的施禮,而後轉過身去,留我幾個僵硬背影。

心頭早時便隱約而生的念頭愈加肯定,只是還需要嚴謹確認。我邊想著接下來行事方法,便將衣袖駕輕就熟的擼起,熟練的揉起面來。

午後不久,酥香氣息便自後殿傳開。我吩咐箺笙將酥餅一一分給殿內諸人,自提著一盒徑自走到殿門處,直接找上紀疊:“紀侍衛。”

“帝姬有何吩咐?”

紀疊打眼一瞥我手中食盒,垂頭抱拳。我將盒子遞到他眼前:“前幾日聽泛夜皇上說,胡汝開元王居於帝子居中。這幾日閒來無事,我做了些胡汝風味。勞煩紀侍衛替我送往帝子居。”

紀疊神色微變,雖是轉瞬即逝,卻也已足夠。我靜默著看他依言接過食盒,目送他身影漸遠,並無一絲停留,回身走回殿內。

當日晚間,紀疊得允入得殿中回覆:“開元王要紀疊多謝帝姬美意,並贊到酥餅果有胡汝味道,帝姬巧手。”

“他喜歡就好。”微微一笑,我抬眸與紀疊對視:“此後幾日,我恐怕都要請紀侍衛替我來回走動。今日準備不足,為表謝意,明日我會多做些食物,請紀侍衛莫要嫌棄。”

“帝姬客氣了,此乃紀疊分內之事。”紀疊低頭低聲。

我並不收回目光,就這般直望向他握刀的那隻手,其上青筋暴起,是戒備到極致的狀態。

“是紀侍衛客氣。”半晌,我輕笑:“所謂分內,乃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既未予紀侍衛俸祿,更非紀侍衛主君,想來開元王與紀侍衛無甚關係。歸根結底,仍是紀侍衛予我的人情。”

紀疊又低低的應了一聲是,我忽而心情甚好的輕笑出聲。見他終於抬眸看向我,才搖搖頭示意無事,今日就此歇下。

雖說胡汝美食絕不止酥餅一物,此後數日,我卻總是隻做這一樣,似乎橫著心與誰作對一般。直到五日後箺笙率先叫苦不迭,說她都能學出我端著酥餅的神情,我方勉為其難的罷手,另著手開始熬煮香湯。

又過兩日,我便請紀疊在送完香湯後去請宗政煦至林風殿,我有話同他講。方至巳時宗政煦便姍姍而來,我福身呼萬歲,倒令他略生驚訝,片刻方疏朗一笑:“煦聽聞這些天月穆下廚頗勤。可是因此緩和心情,柔和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