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柏嘆了口氣,又道:“連我都不知道王府內外到底有多少人是聽命於她的——檯面上和檯面底下,想要肅清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反正連先帝最終都只能選擇了妥協,給李家平反恢復聲譽。幸虧啊,她現在是站在我們這邊的,不然真是忒可怕了。”
“唔。”
駿猊摸摸下巴,擰著眉頭,若有所思。
“你有什麼好主意嗎?”
“暫時沒有。”
駿猊聳聳肩,看著他點點頭,笑了笑:“我發現,你功課真是做得很足啊!”
意外聽到句誇獎,覃柏有些不大自然地揚了揚眉,謙虛道:“背景材料我是早都背熟了的,這些都是笨功夫,不值什麼。”
“我還發現個問題。”
“嗯?”
“她總是喜歡大半夜地跑來找你說事。”
“……”
覃柏的嘴角抽了抽:“不要開這種玩笑。”
駿猊笑道:“我倒覺得,雪河這時候走了是件好事。你想啊,這兩個厲害的女人若是鬥起來,你夾在中間,那還不得屍骨無存啊?”
這兩女人鬥法,想想都覺得好可怕!只怕是連骨頭渣渣都不會剩下吧?
“放心,雪妹可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駿猊安慰道:“反正保證書我都寫了,等忙過這段去,我肯定替你去把她給找回來!”
——
雲峰絕頂,紫墟觀。
原本雪河覺得一個修仙的凡人,再怎麼牛逼充其量就是道觀大點、弟子和香客多點,還能怎麼著啊?又上不了天。
但是等真正到了地方,當真是被這些凡間的道士們驚著了。
那紫墟觀從山腳下的山門起始,一條寬闊的石階蜿蜒而上,隔不遠便立著白玉砌成的牌樓,層層疊疊如步步皆欲登入天宮一般。由此拾階而上,依次為靈宮殿、玉皇殿、三清殿、七真堂等七大宮殿建築,呈北斗七星狀分佈於雲峰山間;最高處的太極宮位於雲峰絕頂,更是氣勢恢弘、聲勢浩大,竟頗有幾分睥睨天下之感。
縱然是生於九重天上、長於天宮之中的雪河,竟也為這些修仙的凡人所震撼。
站在太極殿前的廣場俯視全觀,整個道觀的佈局就是個巨大的九宮八卦陣,既有乾道亦有坤道,既涇渭分明又相互交融;男女弟子著灰白道袍,在仙氣繚繞的石臺之上整齊列陣,或是打坐或是練劍,鐘磬之聲不絕於耳,偶有仙鶴落於瑤臺般的碧水蓮池中,恍惚間竟如仙境一般。
雪河一路暗自讚歎:這凡人有點厲害。
束海報上名號,沒想到那迎客的道士竟直接將他們引至太極宮的待客廳款待,這大概也算是最高禮遇了。
一個平頭正臉的小道童上來奉了香茶,亦是十分謙恭有禮,說是已經稟明祖師,請貴客少坐片刻,紫墟真人稍後便到。
“沒想到,這些道士還真是挺有本事啊。”
雪河在雄偉莊嚴的太極殿上轉了一圈,口中嘖嘖道:“搞這麼大排場!若只會看風水算命承接各種白事道場的話,決計沒可能混得這麼風光。”
“你這死丫頭!在人家地盤說這種風涼話,當心那老道一時惱了把你扔出去!”
束海依舊披著那張小老頭的人皮,一身黑袍,行動緩慢,笑起來也陰陽怪氣地:“你休要瞧不起人!這紫墟道人當年也是受過你孃的點撥,如今一心向善,苦心經營幾百年才到了今日的地步。”
“‘受過我孃的點撥’?……那就是說捱過我阿孃打咯?那還真是有造化了!”
雪河揹著手,站在殿外的白玉欄杆邊上向山下眺望:“只是,沒想到你這老怪居然還有朋友?真真是件稀罕事!”
“這個啊。”
束海聞言一笑,說道:“說來也巧,當年他還是個二十來歲的小道士,雲遊至我巫山地界,誤打誤撞中了山中瘴氣,就被我撿回家了。”
“哈,果然有造化!”
雪河拍手笑道:“竟沒被你扒了皮掛進衣櫃裡?也不知是因他相貌醜陋、還是你那日做了什麼虧心事就善心大發了呢?”
“誒,為師是那樣的人嗎?”
“是。”
束海不理會她打亂岔,又繼續說道:“我瞧他天資聰穎,頗有些慧根,這麼死了也怪可惜的,便幫他解了毒,留在宮中調養。
日子久了,他對我的巫蠱之術也有些興趣,有時還幫我整理藥材,一來二去便混熟了。一日,我見他瞧著我院中的仙王蠱鼎出神,便開玩笑道:‘你若喜歡便拿去,我正嫌它佔地方呢!’沒想到他還真有些本事,當即謝過,扛著那鼎便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