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回 受請託廉向篤胡亂斷案 疑患疾焦繡珠乖張行事(下)
張妻自顧在那裡又多哭泣呼號了一會,無奈中也只好拿了銀子包兒走下公堂去。
盧嘉瑞參加了這場審案,無情無趣,無精打采,全程從頭到尾都只是旁觀,沒有插話。不想,下午散卯之後,就在回府的路上,廉向篤從後邊趕了上來,對盧嘉瑞說道:
“盧大人,自大人登衙上任以來,一直沒有與大人私下宴飲交誼。今日下官家裡備有一桌小菜酒水,要是大人沒有要緊事,莫若到舍下小酌,共敘同僚之誼!”
“既然廉大人盛情相邀,下官自然恭敬而從命!”盧嘉瑞說道,“只是兩手空空,如何好到大人府上搞擾?”
“只是閒來小酌,又非年節喜慶日子,何必什麼禮物?大人隨我來便了!”廉向篤說道。
“那好,下官就隨大人去吧!”盧嘉瑞說道,帶著逢志,打馬隨廉向篤而去。
廉向篤請盧嘉瑞到家吃酒,其實並非敘什麼同僚之誼,不過是廉向篤為籠絡盧嘉瑞而已。
廉向篤知道自己的根基不深,在官場的人脈也遠遠沒有盧嘉瑞深廣,家業資財就更不能比了,因而他在提刑司裡一向敬重盧嘉瑞,就不把他當下屬看待,大凡重大的事情都與盧嘉瑞商議,並且多以盧嘉瑞意見為定。而盧嘉瑞本身閱歷豐富,見多識廣,人又聰明有謀略,處置公務也不以私利為慮,處事往往都能八九不離十,更得到廉向篤十分的信賴。
在提刑司,要是盧嘉瑞堅持己見,哪怕廉向篤自己有不同看法,最後都會聽從盧嘉瑞的意見。廉向篤私心裡還指望盧嘉瑞因此對自己多有些好感,在緩急之際能關顧自己,在有機會升遷時能對自己有所幫助。
廉向篤自己倒是願意落得一些清閒,公務上多依仗盧嘉瑞處置。正好盧嘉瑞新官上任,也高興多做些事,兩下配合起來倒算得默契。
當然,要是廉向篤自己收受了別人的請託禮物銀子,那麼相應的公事他就會主動的獨攬處置。要是看到廉向篤此種行跡,盧嘉瑞也就知道這背後有文章,自然也就不多插手。這似乎也成了兩人的一種默契。
但在收受錢物這點上,盧嘉瑞有些鄙視廉向篤。禮物不拘厚薄,銀子不拘多少,但凡送來,廉向篤便收,然後就折直枉屈,常常鑄成案件偏頗冤錯。但廉向篤是自己的頂頭上司,盧嘉瑞也不好直言指謫,只好聽之。
看到廉向篤如此枉法,推算他一向以來收受的好處也著實不少,卻未見他遭遇過什麼懲處誡勉,考評依然年年過關,這也不禁讓盧嘉瑞頗有些感慨。
廉向篤家備下的菜餚自然也就是屈慷送來的燒鵝、豬頭肉之類,酒也是屈慷送的麻姑酒。廉向篤也不避忌,直言這些酒菜都是屈慷奉送,就請盧嘉瑞一起來享用。當然,至於所收受的銀子,他就略去不提了。
兩人進到書房,才喝了一盞茶,菜酒便搬了上來。兩人脫去外衣,坐下對酌。好酒好菜,書房裡安靜,只兩人你來我往,推杯換盞,一邊談衙門公務事,一邊飲酒,不多久便上來了酒意,漸漸吃開了。於是,兩人便海闊天空、天南海北的高談闊論起來。酒多話就多,話多酒也就跟著多,不到一個時辰,兩人便都吃得有些暈乎乎的了。
盧嘉瑞一向剋制自己吃酒不至於醉倒,今日也不例外,感覺到自己欲將迷糊之際,他便辭別了廉向篤,帶逢志打馬回府去。
回到盧府時,已是薄晚時分,燈燭初上,盧嘉瑞心想看看焦繡珠母子如今怎麼樣了,便到焦繡珠寶珠院房中。
剛進到焦繡珠院子,盧嘉瑞便感覺到一種了無生氣的沉靜。及至進入焦繡珠房中時,只見焦繡珠正抱著官祿,一邊抖著搖著,一邊在房中來回走動,似是在哄官祿入睡。奉香兒與金彩在一旁照看著,銀彩則在擦地,看地上有一片汙穢的痕跡。
盧嘉瑞剛要開口說話,焦繡珠忙停下,費力地翹出一隻手,搖擺一隻手指,示意盧嘉瑞不要做聲。奉香兒欲要接手抱官祿,焦繡珠卻不給,繼續自己抱著哄。
盧嘉瑞只好到客座上坐下,叫金彩泡一壺醒酒茶,給斟了一盞茶獨個兒慢慢喝。等了好久,焦繡珠總算將官祿哄入睡,抱到裡間放到他的小搖床上,奉香兒與金彩跟了進去。
一會,焦繡珠出來,將裡間的門掩上。盧嘉瑞忙問道:
“官祿怎麼樣了?有不妥?”
“嗨!還說呢?方才吐了一地,先前還哭得天昏地暗的,夠折騰人的。”焦繡珠開始就悲慼地說道,“奴說過了,相公得好好兒疼惜奴母子兩個,要不哪日被人害沒了也不知道!”
“此話怎說?哪個敢害你母子兩個?”盧嘉瑞不禁驚詫,問道。
“還有誰?還不是怪那個表面和善,內心裡險惡的百變婦人?”焦繡珠說道。
“到底誰?娘子直接說出來,我找她算賬去。怎能欺負我的繡珠和官祿呢?”盧嘉瑞追問道,一時間酒意也消去了許多。
“也不必奴說了。”焦繡珠說道,“但願我兒福大命大,能順順利利長大成人。”
“金彩,你說說,是誰?做了什麼事情惹惱了六娘,傷著了官祿?”這時,金彩已經從裡間出來,盧嘉瑞便問金彩道。
“老爺,嗯,是——”金彩剛要說,就被焦繡珠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