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秦流風幸運,就在於此事之上。黎昌王殺了除秦流風以外的所有的皇子,就是因為沒想到宮中還有秦流風這個人。
待戰亂平定,八歲的秦流風作為唯一的帝王血脈,名正言順地被推上帝位,明正十四年,與丞相嫡女蘇棠梨定下婚約。
蘇棠梨聽到那說書先生說到自己的名字,輕哼一聲嗤笑道:“秦流風一個娼妓之子,憑他也配?!”
蘇棠梨攏起耳邊碎髮,單手撐頭看著樓下說書先生。
這話從蘇棠梨嘴裡親自說出來,便知蘇棠梨對秦流風,與其說是愛,不如說全是恨意。白燕初尷尬地同李青崖對視了一眼,李青崖目光如冰雪般,幾乎能將他覆蓋。
“這秦流風,之所以叫流風,就是因為他是他父皇與一娼妓一夜風流而生出的!”蘇棠梨語氣不屑,當年情意早已化為泡影,此刻說起來也只有滿心的恨意,化為刻薄的言語,將當年所見訴說。
“你怎知道?”白燕初問。
“他親口承認的。”
那年棠梨樹下,她好友碎嘴說起此事,後來秦流風親口承認的。
白燕初來了興致,撐著頭笑看著蘇棠梨,好奇道:“那你生前豈不是皇后?”
提到這蘇棠梨更氣,好在臉頰上怨咒沒有增長,是藥的緣故,但此刻力量反而隨著心中恨意增長。
“狗屁!到死都未出嫁!我為他守了整整七年!世人都知道,他根本不是為了什麼家國大義,只是因為不想娶我,他只是想騙我而已!”
“他讓我成了整個上京的笑話。”蘇棠梨說的咬牙切齒,說書先生的聲音也漸漸在耳中被恨意吞沒。
秦流風將所有真相湮滅於黑暗之中,世人流傳的故事中,又將那些故事的邊角一點點模糊,終於,秦流風變成了如今說書先生嘴中心繫天下且又深情專一的皇帝。
他們不知道。
當年黎昌王叛軍餘黨集結在上京附近攻城,實際上那並不是什麼叛軍,只是秦流風手中的死士。
人們都以為是叛軍逼得太后從城牆跳下,實際上秦流風在那時就已經用蘇家老小來威脅太后,可到最後,蘇家也沒能逃過一劫。
“丞相嫡女蘇棠梨引咎自責,自刎而死,盛帝情深,尋求仙士望能再見蘇棠梨一面,又為她修建清寧寺,以求她來生安康…”
這些說的都是深情款款,可在蘇棠梨眼裡,她知道,那不過是秦流風怕死!
不知是世人曲解了秦流風,亦或是她自己曲解了秦流風。
她磕著瓜子,“呸”了一聲。
“狗東西怕死,見我成妖,怕我找他索命!膽小鬼!”
當年她成妖后,秦流風召集仙士搜尋她的蹤跡,就連皇宮之中也有許多道士守在他身邊!
分明就是怕她來找他尋仇的!
她無數次想要接近秦流風,可他身邊總有許多道士,她接近不了。
實際上她一直在秦流風身邊徘徊,並不是一面也未曾與他相見。秦流風凡夫俗子未曾察覺到罷了。
但秦流風最終還是見到了她,在他命終之時。
那年冬天他去到清寧寺,清寧寺前棠梨樹被積雪層層蓋住,大雪鵝毛般紛飛。
雪地裡,她在遠處,看著轎攆上的秦流風。
他還是那樣怕死,身邊有道士伴著,不知道在說著什麼,聲音小的如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