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之夜的丁貴寶家,與嶽二全家的情景相比,自然是少了幾分人氣爆棚的盛況。畢竟就整體來說,丁家村在經濟等各方面,較比起岳家溝來,那都是要強上一截的——能有電視的人家,並不獨獨就是丁貴寶自己;不像嶽二全家那種情況,是三畝地出了一棵苗,獨一無二。
儘管如此,來丁貴寶家看電視的男女老少,也是坐滿了屋。而這其中,就有丁貴寶的父親丁老萬。
還是早在天沒落黑的時分,姚玲便讓丁貴寶到老家去叫公爹公婆來,打算一起吃這頓除夕日的晚飯。
按當地習俗,但凡比較重視和講究孝道親情的人家,每年除夕日的這頓晚飯,一家老少都是要熱熱鬧鬧地聚在一起吃。
對姚玲來說,儘管她跟婆婆相互之間關係頗為冷淡,談不上有啥好感,更是難言和睦與融洽。按她的本意裡,她也真是樂得跟婆婆不沾邊,這樣自己倒還清淨點,也能少了些閒氣和麻煩。但正如屎殼郎不好,卻是趴在份(糞)上,婆婆再不咋地,可那也畢竟是個長輩;
再說,還有個公爹在那裡擺著呢,不看僧面看佛面,不能一網打了滿河的魚;
況且,姚玲不管別人怎麼看她的婆婆,她可不想讓別人覺得她不通孝道,不懂事,是個“理不論”!
就這麼著,當自己剛一開始張羅晚飯時,姚玲便早早地打發丁貴寶,讓他去請公婆來家裡吃這頓晚飯。
丁貴寶去請過之後回家來,等了一陣,只見就丁老萬一個人來了——說是貴寶娘在家裡還有些事要忙活,走不開,就不過來了。
姚玲嘴上沒說啥,但她心裡也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對貴寶娘而言,她從擁有了兒子,自己才有了“翻身做主人”的日子,因此,在她的心目中,兒子就是她的寶,兒子就是她的命——她對兒子的那份疼愛,一直以來也確實是發自肺腑的,儘管疼愛得很有些糊塗······
自從兒子結婚有了媳婦,面對兒子的仍然胡遊亂逛、不務正業,以及小兩口的動輒打鬧不和,做為母親,她也是真心地為兒子著急和憂愁。只不過,她的糊塗與瞎摻和,在實際當中,不僅沒起到好的作用,反倒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但當兒子慢慢有所轉變,小兩口的關係也漸趨和平的同時,兒子對她的態度,卻是明顯變化得越來越不待見,這又讓她真心地感到了一種失落,更是產生出一種嫉恨。
其實,細想起來,這倒也難怪,因為她那固有的思維定勢,註定了她不會去檢討自己,從自身這方面去探究問題的原因。只是一味地以為,兒子還是好兒子,不好的是兒媳婦!把責任一股腦兒往兒媳姚玲身上推——就怪怨姚玲給她的兒子使了壞——奪走了兒子對她的愛!
因此,她每當想起兒媳姚玲,心裡便有一股發自骨子裡的惱火與怨恨!
也正因如此,當兒子丁貴寶來家裡請他們老兩口去吃飯、去看電視時,她雖當時嘴上沒多說啥不好聽的,但兒子頭前一走,她這裡就顯得牢騷滿腹,嘴裡悻悻然地亂叨叨起來,說什麼“誰有誰吃,誰有誰看。沒得去沾那點光,去看那小賤人的臉色”······
她越叨叨越來情緒,甚而至於還開始連說帶罵起來。最後,惹得丁老萬實在忍耐不住,便開口頂撞她道:
“你既然有這麼多話,剛才何不對兒子去說?你呀,兒子以前不照幹,小兩口不和,你跟著心急火燎的。這如今情況好些了,你又難受,看著不順眼,你······到底咋說你好呢?”
“咋說好?你說咋說好?只能說我命苦,命不濟——活了這大半輩子,就沒遇上一個好人!我、我這到底算是個啥命啊!閨女——閨女不講良心;兒子——這一來二去成了麵湯耳朵,也開始聽信媳婦的使壞。就是你這老雜毛,如今也是越來越人老改了腸,胳膊肘朝外拐——你們一家老少都看著我不是個東西!我······”
見自己一不小心又捅了馬蜂窩,丁老萬懊惱而無奈地暗暗一嘆,不願再說什麼,只是悄悄起身走了出去······
回頭還是說丁貴寶家。
丁貴寶在堂屋裡跟父親他們在看電視的同時,姚玲則是獨自一個人在鍋屋裡包餃子。
孕身顯出點不方便的姚玲包著餃子,手裡動作慢吞吞的,不由得暗暗在翻騰著心事;
新年的即將來到,這讓她不禁回想起自己這結婚快一年的日子裡所發生的那些事、、、、、、
對姚玲來說,婚後至今的日子,意外與不意外,兩者兼而有之;
說不意外,是她跟丁貴寶這麼一個痞子貨結婚後,不可避免地遭受了一些磨難;
要說意外,那就是自從經歷過幾次事情之後,丁貴寶竟能有漸漸向好的轉變趨勢。兩人的關係也逐漸開始變化得平和起來——也只能稱之為“平和”。
因為他們之間眼下的關係,離真正意義上的和睦,甚至是幸福,那還都遠著呢!現在只能說:對那些美好的“未來”,姚玲的內心裡也是在希冀、盼望著,但她還不敢去多奢望什麼,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畢竟,以後丁貴寶能夠變化到何種程度,現在在姚玲的心裡,還真是說不上有啥把握。因為丁貴寶自小是個隨意任性慣了的耍貨,眼下的他,較之以前雖有些變化,但離一個成熟男人的差距還遠著,萬一一個頭腦發熱,再去幹出點啥出格的事,那也是說不準的事情。
但是,在姚玲思想和內心中,她始終就有一個無奈的思想:無論生活的前方等待她的是什麼,那都是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