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剛剛兩盅下肚,他立馬就顯得不勝酒力,氣粗且臉色潮紅,像趴在窩裡下蛋的老母雞。但他並不在意 ,又給自己斟上了一盅,之後很豪氣地來了個一飲而盡。
更為破天荒地是,緊接下來,一向在場面上擺著一副威嚴面孔的他,竟然搖頭晃腦、上氣不接下氣地唱了起來——
馬大寶喝醉了酒忙把家還
只覺得
天也轉來地也轉
為什麼
太陽落在那東山下
月出正西就明瞭天······
自從生下了孩子,懷抱著那個肉乎乎的小生命,不知不覺地,丁素梅好像整個一下子換了一個人——似乎在現在的她的眼裡和心中,除了溫柔的愛意,沒有了其他。
就說對自己的父母和弟弟丁貴寶吧;以前,她一當想起來,有的只是懷恨與氣惱。但現在再想起他們,除了對母親——這個一向“迫害”她的“急先鋒”,她還是難免耿耿於懷之外,她一當想起父親那面對她的愧疚的神色,還有弟弟丁貴寶曾經幫她要回被偷的錢······這歷歷在目的一切,讓她的心裡突然覺得自己氣恨不起來了,反而產生出了一種骨肉之情的親近之感······
因此,當她生下孩子,按當地風俗,應該去孩子的姥姥家報喜。但二全鑑於她一往對待父母的態度,拿不準是否還要去孩子的姥姥家報喜,於是便有些躊躇地跟她商量時,哪知她除了沒有反對,臨末了,竟還對二全說道:
“爹他有時喜歡喝兩口,你去的時候,就給他買上兩瓶酒帶著吧。”
按當地風俗,孩子出生後,要由孩子的舅舅出面搞一個儀式,名曰“鉸頭”。其含義大約類似於基督教的“洗禮”。
至於“鉸頭”的儀式,說來也極其的簡單,就是當舅舅的,拿著剪子,在孩子的耳、眼、鼻、手、腳各部位,分別象徵性地鉸一下,儀式也就結束了。
另外,按習俗的要求,給新生孩子鉸頭是男女有別的:男孩子是在出生九天時鉸頭,女孩子則是在十二天時才鉸頭。
至於原因,待考。
聽二全去報喜回來說,待孩子鉸頭時,父親丁老萬也要來賀喜。所以,到了孩子鉸頭這天,吃過早飯,丁素梅給孩子餵飽了奶,讓孩子睡著後,她便穿衣起了床。
儘管她剛生下孩子九天,日子還淺著,理應得多躺著。但她不想躺在床上等著父親來······
一當聽得院門響,丁素梅跟二全一塊迎了出去。
來人只是丁老萬自己,丁貴寶因為給人家押車剛回來家,得過一會才能來。
頭前的二全熱情地喊了一聲“爹”,接過丁老萬手裡的東西。其後的丁素梅,一眼看到自己的父親,她突然有個感覺,一年多沒有見過的父親,似乎比一年前蒼老了許多!這讓她的心裡陡生出一種無以名狀地憐憫與悲涼,嘴裡不由地動情喊出了長久一來沒有喊過的那一聲熟悉而又陌生地稱呼:
“爹。”
聽到女兒這句久違的稱呼,丁老萬不由地就是心頭一熱。他嘴裡趕忙答應著,眼圈禁不住就泛紅起來。難掩愧疚神色的他,不好意思跟女兒的目光多加對視,而是一閃而過,低下了眼簾······
“爹,快進屋吧。”
丁老萬連連應著,走向堂屋裡去······
走進裡間的辮子輕聲喊了一句“嫂子”,急切地就奔了躺在床上的丁素梅走了過去。
二全也隨後跟了進來。
此時,剛剛吃飽了奶的寶寶,嘟著小嘴呼呼地睡著。
端詳著寶寶胖胖的小臉,辮子用手無比珍愛地輕輕撫摩著······
最後,心絃顫動不已的辮子,禁不住就俯下身去,用嘴去親吻著寶寶的額頭。與此同時,一股不可抑制地情潮湧上心頭,熱淚瞬間矇住了她的眼睛······
當辮子抬起臉來,一擦眼淚,扭臉去看身旁的二全時,見二全滿眼熱淚地正注視著她······
目光相對的兄妹倆,情不自禁地都露出了笑容,熱淚也隨之滑落而下······
眼前的這一情景,同樣也撥動了躺在床上的丁素梅的心絃,不知不覺間,她——也流淚了······
下一章節的標題是:難道······就這樣結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