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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無家可歸

童真真腳步生風,穿過廣場,跑上二樓,再上兩步臺階,就看見自己的家——好親切的地方,迫不及待掏鑰匙,左手不得勁,還是朋友幫忙。馮有珍從她書包拿出鑰匙,站在門口僵住了:“不用鑰匙的,鎖絆子掉下來了。”

說完一推門,門開了,空蕩蕩的房間,讓兩個姑娘目瞪口呆。

一間長方形的屋子,對面對放著兩張單人小床,當中放著的是一張書桌,正對著一扇窗戶,窗戶的兩邊貼著紅底黃字的對聯。門的左邊是一張小臺子,右邊放著一個洗臉架子,上下兩個格子,門前一塊平方米左右大的地方,就是煤球爐子與鍋臺。

什麼都在原來的位置,可是隻有大節,沒有細節,木板床上沒有一根紗,桌子上面沒有一片紙,童真真坐在床板上,心裡空落落的,卻又有什麼東西堵得慌。曾經有許多小擺設的時候,是母女兩個共同的空間,夏天門窗開啟,空氣流動,涼風悠悠;冬天門窗緊閉,陽光從玻璃窗透過來,小房間裡暖融融的,坐在自己的床上,靠在床頭,蓋著被窩,談天說地,有太多溫馨的回憶。

每個人的床頭,都有一張對聯,是書法極好的教導主任寫的,記錄的是領袖的詩詞,“莫道昆明池水淺,觀魚勝過富春江。”濃濃的詩意,滿滿的激勵,陪伴了好幾年的光陰。

馮有珍站在兩張床之間,指著窗戶的兩邊的對聯:“還記得關於這個的故事嗎?”

“那是一連串的故事……”童真真虛脫了一樣,思緒卻浮想聯翩。

這個房間,留下太多的記憶。住進來的那一天,是63年秋天,還沒有開學,但是學校已經打掃得乾乾淨淨,負責總務的黃主任把兩人帶進來,還有幾分抱歉,說學校條件有限,只有這裡可以住下。早晚沒有學生的時候,還是很安靜的。

當初就是這樣的格局,就有這一些傢俱,母親千恩萬謝,這已經不錯了,非常感謝學校領導的關心。

黃主任很謙和,說母親很優秀,從小學教師當中百裡挑一,試講的效果很好,這才破格錄取來的,一定能夠勝任中學教育。女兒也很優秀,是全市的中考狀元,學校有這樣的學生,也引以為榮,讓她們還有什麼要求,可以提出來,學校儘量解決。

“沒有了,沒有了,感謝學校的照顧,我們一定努力工作,努力學習,不辜負組織的信任。”

母親是真誠的歡喜,等關上門,開啟鋪蓋卷,往床上一坐,然後女兒現在還沒有動靜漂亮的眼睛水汪汪的,見女兒不動聲色,還問有什麼不滿的,母女兩個終於有自己獨立的空間了。

是的,比起過去三個老師住一個房間,那是好多了。可是,不在宿舍區,總有些孤單,如果晚上母親要開會,一個人在房間還有些害怕,可是後來才知道,真正害怕的不是沒人的時候,而是有人的時候,是有不懷好意人的時候。

也就是那個驚心動魄的上午,是夏永山勇敢的制止了事態的進一步惡化。童真真在教室裡無地自容,要好的同學都不讓她下去,她也知道,就是到廣場上也無濟於事,可能還適得其反。等廣場上平靜以後,夏永山也沒有回教室,以後有時間再向他道謝吧。

放學了,不知道怎樣面對母親,拖沓了腳步,突然被人喊住:“你媽住院了,還不看看去——”

被物理老師喊住,童真真嚇了一跳;“她怎麼了?”

“她要自殺,被你們班同學救了——”

來不及感謝,童真真趕緊往醫院跑。

急診室門口站著馮有珍:“正要去找你呢,要不是夏永山及時趕到,你媽就完蛋了。”

“我媽在哪裡?”

馮有珍指向一扇玻璃大門,幸好門開了,一個護士走出來說:“沒事了,沒事了,灌腸結束就可以回家了。”

夏永山匆匆跑過來:“帶錢了沒有?”

知道他去交費的,童真真趕緊把錢包遞過去,他擺擺手;"我拿這個像什麼樣子?”

童真真只好開啟包,任他拿了錢,然後到了病床前。看見母親臉白得像紙一樣,閉著眼睛在流淚。

她撲上去喊著:“媽媽,有什麼想不開呀?”

護士又進來了。抽出灌肥皂水的導管,連聲呵斥:“別在這裡婆婆媽媽的,快扶她上廁所。”

拉了一陣肚子,蘇瑾瑜從廁所出來,夏永山也交費回來了,把剩餘的錢塞給童真真,誠懇地對她母親說:“蘇老師,為了女兒,你也不能往黃泉路上走,你除了有些資產階級思想,還是一個教學嚴謹,認真負責的好老師。我已經叫了三輪車來,回去好好休息吧。”

回到蝸居,母親一個勁兒的喊冷。童真真把窗戶緊閉,將伸進屋裡的苦楝樹枝椏夾住幾根,密密匝匝的枝葉,依然將白花花的陽光遮擋了大部分,只透過玻璃射進幾道光柱,燦爛裡,懸浮著無數微粒,似乎廣場上那一堆熙熙攘攘的人,依然發出狂野的呼叫:“老實點!不許亂說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