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無折笑道:“郡王心善。”
後幾日天色愈長,預示著寒月將盡。
百裡澤一如既往找他們閑談賞樂,某日曬著溫暖日光,不經意問起了二人往後的打算。
薛無折道:“漂泊之人居無定所,或是重回故土,或是隱居山林,只要所愛在側,怎樣都好。”
他揚唇淺笑的模樣遠勝春月桃英,看上去純善無害,叫人難以與曾經浴血奮戰的冷硬相聯系。
鬱安沒怎麼看他的笑顏,目光放在百裡澤身上,忽然問:“郡王之後有何打算?”
百裡澤撓頭道:“我麼?就繼續留在京都唄!皇兄身居高位,夠我遊山玩水一生輕松的了。”
鬱安不甚明顯地勾起唇角,挑破道:“郡王守京,更多的是憂慮皇室親眷吧?”
百裡澤愣了一下,很快笑道:“守江山,平禍亂,當然也是我作為皇室一員的職責。夫人好敏銳,我瞞不過你。”
而今被叫一聲“夫人”,鬱安已經反應平平,倚欄看向樹上春芽。
片刻後,百裡澤又說起了另一個話題:“掌門大人掐算運勢,推演近來門派中恐有禍變,正不斷煉器以便防患未然。我這幾日晚間去找他對飲下棋,都無功而返。”
薛無折適時展露出幾分擔憂:“是煉器不順?”
百裡澤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情,嘆氣道:“掌門年事已高,獨自煉器太過辛苦。他從不讓弟子護法,我又是個沒有仙根的人,只能在一旁束手無策。”
他安靜一陣,突然眼睛一亮,“靳兄,你們也是修行之人,可否助掌門一臂之力?”
薛無折婉拒道:“這是聆仙派內的事,外人參與不合情理,且我們修行不精,實在愛莫能助。”
百裡澤神色灰暗下去,又聽見他話音一轉:“但若能報還掌門恩情,我們願盡綿薄之力。”
“真的?”
鬱安也是應和:“自然。”
雲頂上的那道黑旗除了禦敵之用此外毫無特殊,既然如此,不如就以身入局。
當踏上後山的靈階時,充裕靈力撲面而來。
夜風呼嘯,厚雲無月,四下寂靜只能見幾人的腳步聲。
發間的千機髓泛起微光,為鬱安撐起一面屏障。
他抬手撤去護障,神色自若地提起委地的裙裝,很快就跟上前方兩人。
聽見身後輕微的呼吸聲,薛無折腳步放緩,留了個身位讓鬱安上來,而後與他一同拾階而上。
百裡澤將兩人的互動看在眼底,笑著聳肩,眼神很是無奈。
掌門煉器之所是後山深處的臨海閣,毗鄰白浪滾滾的海瀑布,再往東走就是斷崖海域。
臨海閣高聳,內裡寬敞寂靜,寒風吹動四壁燭燈,叫本不明亮的光線縮到牆角。
百裡澤揉了揉被風吹僵的鼻子,壓聲道:“掌門偏愛內室的煉器爐,我們直接進去就好。”
體內靈力充盈五感,鬱安視野並未受阻,正抬頭打量著這座空曠的閣樓。
他停步不走,薛無折自然也立在一邊,溫聲對百裡澤解釋道:“郡王莫怪,我夫人性子內斂,探奇心重,並非有意失禮。”
“無礙無礙,”百裡澤沒表現出反感,又揉了揉鼻子,“夫人自便即可,不必顧忌我。”
鬱安對兩人的對話置若罔聞,目光順著那層層環繞的樓廊上移,望向了閣樓最頂端。
樓閣無頂,只有天中積雲厚厚地壓下來。
片刻後,鬱安撤回目光,對靜立的兩人頷首。
“走吧。”
薛無折應了好,百裡澤又自覺地走在前面,為他們領路。
靈氣如有實質,漸漸積壓在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