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人君,開疆擴土本就應該。”
“屠人性命,嗜血好殺,父王經歷過一次不會不知其代價。” 南婉那琥珀色的眼睛瞬間變得十分怨恨。
南邏深深的看了一眼,那是與那人同樣的眼睛,他的心瞬間軟了下來。
當年他取王位,南詔也是腥風血雨,若不是他有三公主相助…南詔之主他如何能得。用蠱之人反受其害,三公主早逝也是如此。處於對南詔的愧疚,對三公主的愧疚,三公主生前慈善愛民,於是南邏一直推行任政,廣布仁德。
“是我對不起你母親,這幾日你依舊不要出去。”
南婉狠狠的瞪著南邏,他並非是不想讓她出去,而是他怕,怕在攻不下嘉州,其他幾詔會要挾他,讓南婉使用蠱毒。
即使現在他女兒恨他,但只要她能平安無事。恨,又有什麼關系。
今夜下的雨,將嘉州城沖刷了一遍,血跡被沖散,紅色越來越淡。
今夜註定是無眠之夜,不管是天無痕還是她。
府內,他的房內還亮著,傷口還隱隱作痛,強忍著,寫下一封很長很長的書,算是家書吧。或者遺言。
無眠的不止是南方,還有東都。她比那赴死之人,更為心急。
明日一戰,她心已經涼透,眼睛絲毫無神,是恨,是怨也是愛。
她想著那人,成了負心之人,不負責任之人。若他回來…若他回來…他回來又能怎麼樣呢?可捨得傷他半分,她苦笑,從來痴情的都是自己吧。
“華夏故土,爾等都是大肅子民,中原是我們的故土,是我們世代生存的地方,有我們的家人。”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將領語氣高昂,軍將氣蓋山河,高歌那《詩經·秦風·無衣》,士氣大振,背水一戰,視死如歸。
黎明破曉,日出於東方。
“今日一定要拿下嘉州,方不負國.民之望,殺敵一人賞銀十兩,甲士一爵,田一頃,宅一處,僕一人。斬將者,賞金十萬,田百傾,進三爵。活捉肅朝皇帝者,封公侯,世襲罔替。”
頓時六詔軍中士氣高昂,面對著如此豐厚的獎勵早已眼了紅。
“天亮了啊。” 他睜開眼,只小眯了一會兒,昨夜連夜將那信送往東都,今日背水一戰,生死由天定。
“聖上…” 李績趕來,想來是六詔進軍了。
“你不去指揮城防,找朕做什麼?”
“援軍騎兵來報,三日後可到達,臣懇請…”李績重重跪下,但他接話更快。
“那就在堅持三日。” 他深沉的望著跪下的李績,深想著什麼。
李績與他都知道,今日沒有奇跡。
“蠻人用了軍功,活捉陛下者,世襲罔替的公爵。”
他臉色如常,沒有驚慌,而是大笑,“那麼說,朕這顆人頭,還挺值錢的。”
隨後他臉色才大變,“南蠻子也會我中原先祖之法,軍功爵策,朕也可以。”他眼一橫。“傳令下去,為國捐軀者若有兒女論才賞爵,家有老者朝廷代為供養,殺敵賞銀,殺將賞官,殺王者南詔六土盡歸其有。”
李績一震,這人是最討厭封有實權,有土地的王,如今真的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了。
“唯。”
隨著一聲呼喊“殺…” 由可見青天下那密密麻麻的人群.交織…銀色…逐漸變紅。
兩軍交戰比昨日更加慘烈,南蠻之人如狼似虎,肅朝將士視死如歸。刀劍揮霍之間,血濺三尺,慘不忍睹,殘臂斷肢隨處可見,戰場上,肅朝那些穿甲騎馬的將領的頭顱,被南蠻士兵看做翻身做人的寶貝。
昨夜下了雨,戰場上還是泥濘的,血和泥土裡的渾水交雜在一起。戰馬踏入,血泥之水四濺,未被殺死之人,卻也被泥水淹沒窒息而亡,何其殘忍。
戰火紛飛,刀劍之聲,慘絕人寰的哀痛之聲,對面架起的高臺上站著幾個人,這場戰爭的主謀,距離太過遠。就算是用弓.弩也沒有辦法。
他在人群中廝殺,他終究還是沒有聽李績的話,也許是年輕,不認輸,也許真的是想要戰死沙場,也許…等待奇跡。
他或許在想,等待自己馬革裹屍,至少還有人會為自己傷心流淚。可是這種想法,他有沒有細想,你負責了嗎?
他曾經在東宮和眾臣說過,自己要學霸王做萬人敵,李靖很高興的教他兵法,盡管那時他才幾歲。後來他登基,覺得霸王的胸襟太小,萬人敵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