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宴殊只是看著雅間內景象,不予置評。
後來,柳宴殊與那位尹公子也是日益親近,也經常到他家做客談詩論道。兩人相處下來,越發覺得志趣相投,到最後竟然以兄弟相稱。
雲清這日去尹公子家做客,至晚方歸,他喝了些酒有些微醺,剛走到村門口,便見到火光燭天,紅光將半邊天都燒紅了。
他睜了睜朦朧的雙眼,看著那火光漫天的地方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有人從他身旁急匆匆的跑過,冰冷的水澆了他半身,他有些清醒過來,抓住了那人,著急的問道,“怎麼了?”
被他抓住的正是那天的莊叔,他提著一個木桶,行色匆匆,“雲秀才不好了!你家著火了!”
莊叔拎著木桶跑走了。
雲清站在原地沒有回過神來,他看著火光沖天的地方,突然飛奔起來。他家附近裡裡外外圍了許多人,他家有好幾間茅草房和羊圈,可如今都陷入了火海之中。
村裡許多人都在幫忙救火,人影嘈雜。他站在原地再也移不動腳步,耳邊到處都是喊聲和說話聲,他卻覺得耳邊一片寂靜,靜到能夠聽到自己胸腔之中‘咚咚’的心跳聲。
“娘!爹!”他大叫一聲,沖入了火海之中。
熊熊火海之中,房梁傾塌,他年邁的父母就被壓在房梁之下,已經沒了聲息。他的眼淚甫一流出,就被炙熱的大火烤幹,他躺在父母身旁,泣不成聲。
他哭著哭著便沒了力氣,癱軟在地上,大量的煙塵吸入他的體內,讓他止不住的咳嗽。雲清躺在地上,意識已經模糊不清,突然之間,漫天的火光被壓制,大火一下子被澆滅了。
村民們看著突然消失匿跡的大火,紛紛跪下叩拜,都道這是蒼天見諒,施法滅火。
“這是怎麼回事?火怎麼突然滅掉了?”
她可不相信什麼蒼天見憐的事情,世上的事情這麼多,要是每一件都管,它哪裡管得過來?再說了,天道向來無情,自詡高高在上,哪裡會低頭看人間百態,伸手管人間之事?
“你看。”柳宴殊指了指房間內的一個角落。
那副原本掛在雲清臥房之中的仕女圖不知為何掉落在了角落,畫卷半卷,圖上的女子半張臉好像被一灘髒東西所染。
餘璃和柳宴殊正待看清,可是雲清此時已經徹底的昏迷過去,他們的世界也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什麼也瞧不見了。
柳宴殊和餘璃眼看著雲清的爹孃在鄰裡的支撐之下入土為安,眼看著雲清是怎麼從一個朗朗讀書少年變成一個無家可歸的潦倒之人。自從他爹孃死後,他無處安身,經常宿在馬路牙子上,不過半月,徹底成了一個邋遢流浪之人。
他從前好友也曾多番接濟他勸慰他,奈何他已經心如死灰,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意氣風發少年之態。眾人無法,也只好任他流浪,只是偶爾有所接濟。
餘璃看著露宿大街的雲清,她也曾見過十幾年後的雲清,瞧他樣子卻看不出他十幾年前曾經有過這麼狼狽的時候。
他蓬頭垢面露宿家頭,已經與乞丐無異,大悲大慟之下,之前的那些疏曠胸懷報國之志已經全然被拋諸腦後。
“這個給你。”一個身穿碧色衣服的女子蹲在雲清身前,她的手中拿著一袋熱騰騰的饅頭。雲清看著那袋饅頭,他躺在地上轉了轉身,並沒有搭理她。
“公子,人世間總有幾樁悲傷之事,但是人卻不可以長久的沉湎其中,這樣沒有任何的意義,這樣於人於己都是禍害。小女子不知公子發生何事,但是天下父母都有一顆望子成龍之心,若是公子的父母看到公子如今模樣,只怕也會為公子傷心擔憂。”她帶著碧色的面紗,只露出一雙異常靈動的雙眼,她將那袋饅頭放在雲清身側,“小女子言盡於此,公子好自為之。”
她走後,雲清開啟了那個袋子,抓起饅頭就往嘴裡塞。他無意中落了淚,和著包子塞進嘴內,滿心滿眼的都是苦澀味。
他瘋魔多月,最後在深山老林之中尋了一處寺廟,問友人借了些錢,客居在此。
與山林為伴,與花鳥為友,他內心的悲痛才漸漸的被撫平。
在佛寺裡住著,日夜念誦佛經,他的心境也有所平和。只是在思念父母的間隙之中,他也會想起那個給過他一餐飯,與他說過幾句話的女子。
“我聽說,這世間花鳥魚蟲都有靈,都可成妖成仙。”雲清坐在小溪旁,對著一朵花自言自語,“你若有靈,將來行走於天下,若是遇到一位碧衣女子,可否替我告訴她,多謝她。另外,不知有沒有機會再見見她。”
他笑了笑,這是他這麼多月以來第一次展現笑容,哪怕只是淺淺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