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封簡很少為過去做過的事情後悔，他認為人該向前看，並且既然已經作出了選擇，過去的事也無法改變，就不應該後悔。

可他還是後悔了。

在看見脖頸上滿是青紫淤痕的江牧暈在門外不知道躺了多久的時候，他後悔了，在江牧在急診室搶救時心髒幾度停跳的時候，他後悔了，在搶救結束後醫生告知他江牧有可能醒過來之後什麼都忘記也有可能醒不過來的時候，他後悔了。

撕裂傷帶來的炎症感染，受凍一夜導致的高燒不退，他在江牧受到顧黎的傷害選擇回來投奔他的時候，狠心地傷害了江牧一次。

他本就知道江牧年輕不懂事，本就知道顧黎是個爛透了的人，本就知道江牧被顧黎帶走後必定會吃苦頭，可他還是讓顧黎抱走了江牧，還是把江牧關在了門外。

就只是因為江牧在所有人的面前選擇了更遠的顧黎而不是更近的他，他在生江牧的氣，所以放任手機卡插在被他砸爛的手機裡，所以從裡面反鎖上門，把江牧的不願意回來變成他拒絕江牧的靠近。

真的有必要嗎？封簡從江牧的情況較為穩定下來後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他和江牧畸形的關系已經維持了那麼多年，繼續下去又有什麼不行的呢。

一定要堂堂正正的戀愛嗎，一定要江牧情真意切的喜歡嗎，一定要江牧放棄所有的橄欖枝只棲息在他的枝頭嗎。

其實是不一定的，也沒關系的吧。

他擁有的東西那樣多，裡面總會出現江牧看得上的，江牧願意待在他身邊，對他說虛假的喜歡，用身體作為與他交換的籌碼，他應該高興才是。

高興自己對於江牧來說還有可取之處，高興江牧去了別的地方後還會回來，而不是去生氣，生氣江牧是個沒有情愛的木頭，生氣他不是江牧的唯一，生氣江牧對所有人一視同仁、明碼標價。

他得不到江牧的喜歡明明是他的錯，是他做的不夠好，不夠讓人動心，不夠體貼和溫柔，不夠大度和忍讓，所以才不被喜歡。

那明明不關江牧的事，他卻把所有的氣丟在江牧的身上，讓江牧承受一切。

單人病房裡靜悄悄一片，空氣裡滿是消毒水的氣味，窗簾拉開了一半，明亮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落在江牧安靜的臉上。

江牧閉著眼睛睡著，呼吸很輕，胸口幾乎看不到什麼起伏。

封簡很怕江牧會在他不注意到的時間裡徹底睡去，於是圈住江牧的手腕，把拇指指腹輕輕壓在江牧手腕內側，不錯漏一分一秒，時時刻刻感受江牧的脈搏。

封簡盯著江牧的臉看了很久很久，這一回，他是真的釋然了。

怎麼樣都好，只要江牧活著，怎麼樣都好，怎麼樣都可以。

就像他不久前在情急之下說出來的那樣，江牧以後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有什麼要求只要和他提，能辦到的他立刻辦到，不能辦到的他想辦法辦到。

江牧想去哪裡都可以，去找別人，同別人做親密的事，都沒有關系，只要不受傷就都沒關系。

封簡伸手用指尖碰了碰江牧薄薄的眼皮，轉而用掌心蹭了蹭江牧的臉頰，輕聲說：“沒事了，不要怕，以後你想做什麼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