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存在對我來說是絕對的威嚴,但我對他只有恨。
從來沒有人對我說過愛。扭曲的家庭教育塑造出我更扭曲的性格。
柏序沉默片刻,就著月光問,那你能不能允許我來愛你?
夏天的風好長,彎彎繞繞拐進我心裡,吹不盡的是少年心事。
人給人帶來的影響都是潛移默化的。
比如整潔的房間,日益增多的笑容,愈發坦誠的對話。
把所有相框從牆上取下來的那天,柏序喝了很多酒。
他醉得目光迷離,告訴我說他要開始新的生活了。
我用力地抱住他,手從他的脊背與牆之間的縫隙擠進去,用手心的溫度暖他冰涼的後背。
我聽見柏序在喊前任的名字,他重複一遍又一遍,最後說,我真是恨你啊。
他醉得好厲害。
我的血液洶湧地流淌,叫囂著湧進我的大腦。
我的心髒驟然變得滾燙,霓虹燈滾過我們緊緊相擁的軀體,我閉著眼睛在他發梢落下一個吻。
柏序很明顯地抖了一下,但沒有推開我。
血液流動的聲音更大了,心跳聲震得我要耳鳴。
我偷嘗了伊甸園的禁果,果實的甜蜜令我昏了頭腦。
我一廂情願地愛他,他曖昧不清的態度讓我愈發得寸進尺。
我腦袋一熱,捏著他的下巴就吻了上去。我下手沒輕沒重,牙齒磕破了他的嘴唇。濃得要命的血腥味鋪天蓋地。
從他嘴裡渡過來的血像一劑高濃度的興奮劑,瞬間捲走了我所有理智。
我和他從牆角邊滾到地板上,地板硌得我骨頭生疼,我們發瘋地互相撕咬,直到月光都被我們攪碎,裂為成千上萬的碎片狠狠紮進我們的身體。
我是不思悔改的死囚犯,冒死跨過一條涇渭分明的線,只為對他說一句喜歡。
框定我十八年人生的條目在今夜被我徹底打碎。束縛了我短暫一生的戒律被我用月光絞斷。
正義與公理,陽光與黑暗,規矩與荒誕。我將它們通通拋諸腦後,今夜只想說愛。
我們像是在親吻,又像是困獸在絕望地爭鬥。
最後我們筋疲力盡地癱倒在地板上。
我偏頭看他,他的眼睛深邃又迷人,流淌著靄靄的雲。
我說柏序,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話一出口我的眼淚就洶湧地淌。柏序支起身,笨拙地湊過來吻掉我眼角的淚水。
然後他把頭埋進我的胸膛裡,說好。
吐字震得我喉頭發緊,我伸手環住他的腰。
確定關系以後,我正大光明地和柏序牽著手一起走進酒吧。
手掌分開的時候全是汗。即使這樣我們走在路上也不肯松。
我坐的位置離柏序最近,他稍微一低頭就能看見我。
我們在炙熱的夏天裡隔著躁動的人群隱蔽地交換一個眼神,這是無人能見的秘密。
我在心底描摹他的樣子。
撥弄吉他,琴絃顫動的樣子是草尖晃動的綠;睫毛低垂,溜到末梢的光是旭日東升的金;歌聲微啞,悠然上揚的曲調是飛鳥掠翅途經的藍;眼神清亮,高昂的嘶喊是末段火焰明烈燃燒的紅。
他唱情歌,唱民謠,他抄起鼓槌敲架子鼓,他手舉話筒拖出曲調的尾音。
我荒唐的十八歲,熱得讓人快要蒸發的夏天,我遇見了想要廝守一生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