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量著這個操控著他人生的罪魁禍首,如此醜陋、如此怪異。
如此被高高放在神位上的那個“神”。
這位“神明”給予信徒苦難,看著自己圈養的寵物圍著自己跳舞,看著他們用最為盛大的節日歌頌祂的偉大。
神明在傲慢中吞噬著信徒的信仰,又在傲慢中擴張著自己的野心。
或許在祂看來,虞宴只是祂漫長壽命中一個不小心出錯的鉚釘,盡管現在拔除這顆鉚釘的代價可能稍微有些沉重。
虞宴看著祂,突然覺得又沒有什麼話可以說,朝著罪惡源頭發洩這件事對他而言沒有意義,只不過他的確想說一句話。
“某種程度上,我甚至該說一聲謝謝?”
...
過了片刻,他又覺得好笑似地嘆了口氣。
“還是算了。”
系統不知何時又竄了出來,它急切地在虞宴手裡的那顆晶石旁邊徘徊著。
藍色的光點和巨大的紅色肉團黏在一起,一時看出來竟似分不出你我。
一直喜歡模仿人類的“安謝爾”此刻相較於焦躁的系統,卻出奇的安靜,安靜到虞宴某一刻竟是覺得祂猜到了什麼。
“安謝爾”是比系統更加像人...
虞宴笑著,在系統的催促聲中,在身後鞋底與地面難耐的摩擦聲中,他蹲在被壓得死死的肉團面前。
他雙手搭在膝前,卻鬼使神差地向後望去,看到了愷撒那張強忍著暴躁的臉。
看起來要忍不住了,還是裝都裝不像啊。
“噗。”
青年的碾住那顆晶石的手指猛地用力,在下一刻,和輕笑聲同時響起的,是他手中那顆轟然碎裂的晶石。
“咔——擦——”
時間像是被拉長了一個世紀,驟然颳起的風旋猛地將青年和盤踞在中心的怪物包裹在了一起,系統彪飛的怒罵與尖叫聲在風旋生成的那刻突然化作了寂靜。
像是被憑空按下了靜音鍵,虞晏的腦海突然就安靜了。
從未有過的安靜。
一直沉默的“安謝爾”在此刻掙開了眼睛,那是一隻碩大的黃色眸子,像是蛇的豎眸。
那顆眼球微微眯了起來,擠出了些鮮紅色的黏液,盯著虞宴一字一句道。
“你說過,你選擇生的那端,對吧?”
在說這話時,肉球的眼珠似是被抽幹了一般開始快速的萎縮,但裡面的神情依舊炯炯地望向支著膝蓋的青年,似是不想放過對方的一絲表情。
見人無所謂地點點頭,祂才不急不緩地補充道。
“現在也來得及,我的承諾依舊..”
這後半句話在風聲中被一道輕笑攔了下來,青年的鴉發被狂風吹得肆意。
他光潔的額頭顯得那雙藍色的眼睛亮得出奇,像是那個被火光映照著的八歲。
“我難道不是正在活嗎?”
體內的精神力隨著生機一點點被抽幹,虞宴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
但他還是強撐著看著面前的這個東西一片片化作灰燼,再被颶風高高揚起,對方在徹底消失前似乎還說了什麼,但是虞宴並沒有聽清。
他的眼皮突然開始變得沉重,風場中心像是有吸力一般將他往裡帶,“安謝爾”消失的地方留下了一顆菱形的透明晶石。
就像是最初開始的一切,就像是虞宴在顏料罐中撈起那顆莫名的晶石那一刻...
他的力氣越來越小,弄死對方後的那種喜悅漸漸淡去,心中突然陷入了一陣莫名其妙的空虛。
像是吃完了最後一餐美食,面對著空空如也的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