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衛華來了, 我忙起身下榻迎了出去,正要同她見禮, 她已快步上前握住我的手道:“阿洛無需多禮,聽說你病了, 我放心不下,便來看看你。”
我請她在上首坐下,笑道:“有勞長姐掛心,不過是身子有些疲乏, 沒什麼胃口罷了, 並不是什麼厲害病症。”
衛華目光閃了閃, “身子疲乏、沒胃口, 聽起來倒像是害喜的症狀,太醫怎麼說, 阿洛可是有喜了?”
我有些詫異,衛華為何會想到喜脈上去, 忙同她解釋道:“如今正在孝期,我和子恆已數月不曾……如何會有喜脈, 太醫說是初到洛陽, 有些水土不服, 休養幾日便好。”
衛華這才眼睛裡有了些笑意,“既然只是水土不服,並無大礙, 我就放心了。我先前聽說子恆昨日將太醫院當值的太醫全召到王宮裡給你診病, 可是嚇得不輕, 還以為你是生了什麼厲害的重病,慌的子恆請了那麼多太醫。”
我面上有些發燒。自從我將前世的種種告訴給衛恆知道,他便比我還要忐忑不安,雖我覺著這病還好,並不如何厲害,可他卻不放心,不但請了一堆太醫過來,還硬是要我臥床休養。簡直將我當成個紙人一般,生怕風一吹,便不見了蹤影。
見我含羞不語,衛華半是羨慕半是含酸地道:“看來子恆是真將你當成心尖子來寵!這般的小心在意你,先前是五官中郎將的時候不納妾,現下成了權傾朝野的齊王,身邊仍是幹幹淨淨,只守著你一人,實是……讓人好生羨慕啊!”
我淡淡地道:“長姐又拿我取笑了,如今正是孝期,子恆又對父王極是敬仰,心中仍是哀痛難當,每日忙完政事,便是追思父王,哪裡顧及其他。”
衛華道:“是啊!我亦是這般想的,父王的孝期未過,子恆自是無心其他,是以,天子本想將兩位公主賜給子恆,卻被我攔了下來,便是為的這個緣故。”
我微微一怔,前世我那天子表哥在衛恆登基為帝後,便獻了兩位公主給衛恆,衛恆原是不想要的,卻奈不過天子跪地哭求,為了安前任天子的心,便還是納了二位公主入宮,雖不怎麼寵幸,也仍是將她們俱封為貴人。
而這一世,雍天子竟然這麼早就想將兩個女兒送來給衛恆做妾了?
便是眼下能借著守孝將這兩位公主擋了回去,可等三年孝期一過,只怕……
就連衛華也道:“只怕等這孝期一過,陛下仍會想要將兩位公主送到子恆身邊。畢竟這些年陛下也就是擔個天下之主的虛名罷了,這天下真正的權柄是握在子恆手裡的,雖說子恆堅拒了陛下的禪位之請,可陛下這心裡還是不大踏實,總想著要和子恆親上加親才好。”
她話中之意我自然是明白的。圍繞在位高權重男子身邊的女子,除了為自己博個前程的,更多的便是其他亦有一定地位的男人為了己身的榮華富貴、官位仕途,將自家姐妹女兒進獻於身居高位的男子以求聯姻示好。
衛華忽然握住我的手,溫言道:“阿洛,你我皆是女人,女人才最懂咱們女人的心思,若不是被婦德壓著,這世上有哪個女子願意和旁的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可誰讓這世道是男子為尊,越是有地位的男人就越是不缺獻上來的美人。”
“子恆如今只是齊王,便已有不知多少人想獻美於他,他若一力推拒,旁人倒也不好說什麼,總不好去管旁人的家事。可若是等他做了天子,獻給他的美人只會更多,且他還不好推拒,這天子的家事就是國事,身為帝王,除了治國理政,便是要廣衍後嗣。”
她絮絮說著,語氣忽然有些許忿然,“便是如今朝政悉出於衛家,可我貴為衛家女兒,也未見陛下專寵我一人,為我遣散後宮,仍是納了許多旁的美人入宮。且你同子恆成婚許久,連個一兒半女都沒有,更是會被那些朝臣以此為由,進言勸諫,要他趕緊納妃生子。”
聽到此處,我才明白了衛華今日親來看我,真正的用意,並非是為探病而來,而是想借機替她的天子夫君打探打探,看看衛恆是否當真無代雍自立,改朝換代的打算。
我便道:“長姐,子恆同我說過的,他無意於帝位,只願如父王那樣,做大雍的股肱之臣,為陛下分憂,料理國事。”
衛華的目光閃了閃,語帶猶疑,“子恆雖也是這般同我講的,可他那些臣子仍是隔三岔五的就向陛下諫言,請陛下退位讓賢,倒讓我有些吃不準子恆的真實心意,不曉得他是不是在故作姿態,畢竟那可是天下間最尊貴的位子……”
子恆手下的那些臣子自然是盼著能擁立自家的主公登基為帝,這樣他們便是開國之臣,能得享更多的榮光,亦能在新朝分得更多的羹湯。
我也曾問過衛恆,當真就對那天下間的至尊之位毫不心動嗎?
他卻回我一句,他如今實權在手、大權在握,比那真正身穿龍袍的天子還威風,還要那空名虛銜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