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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前朝

少年分明是豔麗無雙。

姜沅見過不少好相貌,卻還是怔愣了片刻。這稍瞬的凝滯沒能逃過許玄的眼,他笑起,風頭盛得無人可及:“夫人可還滿意?”

他喚她夫人,就像兩人只是民間一對再普通不過的夫婦。

姜沅不知如何作答,囁嚅著,只得點頭。

許玄卻抬手掐了掐她塗抹過分胭脂的臉,笑意不達眼底:“可是朕並不中意於你。”

姜沅仿若驚醒,起身跪在了地上。她不懂自己哪裡惹到了他,卻不得不跪。不,也許不是跪他,而是跪他身後的龍椅。

許玄起了頭,卻不繼續。他吹了燈,合衣而眠。姜沅未得他旨意,不便起身,跪在地上一動不動,那深宮長夜漫漫,寒意逼人。這就是她的洞房之夜。

第二日許玄醒來,姜沅跪在地上靠著床架睡著了。他喚了人,起身更衣。宮女們熟知他頑劣性情,站在一旁噤若寒蟬,不敢過去服侍睡在地上的正宮娘娘。許玄不作聲色,直至他穿戴整齊,才懶洋洋地囑咐宮女照拂皇後。

姜沅無故跪了一夜,膝上落了病。自此整個後宮都知了皇上的心思。其實也該,姜後是太後的親侄孫女,許玄尚且年幼時,是姜太後與幾個大宦官掌著政權,現在他大了,卻也始終是他人手中的傀儡。

他反抗不了太後,就用這種方式將怨恨發洩在姜沅身上。

這種手段幼稚低階,姜太後管得了一次兩次不見管得了次次。姜沅卻是個慣會忍的,加之她心思不在許玄身上,並不因此有多難過。

再後來,先是黨錮之亂,禍起蕭牆,姜氏一族被閹黨打擊,岌岌可危,宮中姜沅和太後的日子也不好過起來。許是看姜家失了勢,許玄也不再像以前一樣四處找姜沅的麻煩,反待她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溫情,偶有幾次,兩人還能心平氣和地賞賞花品品茶。

這種日子沒過多久,謝許兩位世家打著清君側的名義分別於東南西北的西安門、洛城門、清明門、直城門發起政變,閹黨來不及防守,迅速被清繳,在混戰中,未央宮被一把火燃盡,皇上皇後太後,沒有一個逃出來。

沒有人知道,那把火是許玄放的。他面上耽於酒池肉林,私下卻是個心思清明的,知曉這一戰過後,許家的天下當真名存實亡。他在,則要繼續作為傀儡茍延殘喘;不在,至少能圖個清靜盡早再世為人。他這一生在大事上從未由自己做過主,現在這一把火全補上了。

而姜沅……則是自願與他一同赴於火場的。姜家徹底完了,依由姜太後三朝積累的家業盡數毀去,阿耶阿孃表面上死在閹人手上,實際卻是世家不容他們。

“你可以逃。”火光粼粼,煙霧繚繞,他的眼眸仍然兀自深沉,那是不見底的黑。

姜沅一笑,只道:“我自是願追隨夫君。”

她第一次用了這個稱呼,一如二人初見時,他喚她夫人。

許是要死了,人也變得多情起來。

火舌席捲,吞沒了人間一切的喜怒哀樂。

曾經的故人全部葬身於那多事之夜。唯剩她,化作孤魂,被困在廢墟之上,不得被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