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你是我心儀之人。
裴宣這一覺睡的難得安心, 她像一隻大風天氣裡被吹的四處飄蕩的紙鳶,終於被一根線從風旋裡拽下來,讓她能有一個隱蔽的巢xue棲息。
像娘親的懷抱, 能夠短暫的逃避一切可怖的暴風。
但風暴還是會繼續, 一直到將所有搖搖欲墜的建築全部碾壓傾塌,再從廢墟裡重新築起新的高樓。
這一切必將布滿血腥的殺戮,裴宣猛地睜開眼,頭依然很疼,從咽喉裡發出極低的呻吟。
“還是很難受?”子書謹被她驚醒, 抬手在她漲痛的額頭輕輕按了按,裴宣不願意被人觸碰下意識想往被子裡蜷縮,而後發現她整個人本身就蜷縮在子書謹懷裡。
她張開口, 咽喉彷彿撕裂一般刺痛,嗓子裡發出低啞的奇怪聲音。
子書謹皺了皺眉,低頭用嘴唇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沒發熱, 是嗓子不太舒服?我去給你倒杯水來。”
她用的是我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哀家, 然而裴宣在此刻已經無心去分辨其中的不同。
子書謹起身她就更深的蜷縮排被子裡,被子裡有微弱的梨花香氣氤氳開來,她覺得頭疼卻又眷戀此間溫熱。
直到子書謹掀開被子一角,新鮮而冰冷的空氣蔓延進來, 子書謹攬住她的肩將她從被子裡挖出來:“喝口醒酒湯再睡?”
裴宣掙紮睜開眼,眼前是一片長久的黑暗, 竹舍四四方方的房脊是蔓延的棕黑,像一個四面合上的箱子。
她撐著坐在暖熱的榻上,低頭抿了一口喂到嘴邊的醒酒湯, 冰冰涼涼的帶著酸甜的滋味滑過食道,勉強讓人清醒了少許。
外間瀑布發出嘩啦的流水聲, 在暗夜裡顯得如此空曠悠長,只有一盞幽幽宮燈點在屏風之後。
“難受的厲害嗎?讓太醫過來瞧瞧?”子書謹一口一口的喂著她,眉間隱有憂色。
裴宣有些遲鈍的搖了搖頭,很久後才開口:“我想出去吹吹風。”
我不想呆在這四四方方的箱子裡,像一隻困在狹小籠子喘不過氣的鳥。
這樣晚,春夜的風這樣冷,還要出去吹風萬一受了寒怎麼辦,子書謹並不想同意,可是對上那雙低垂的眼睛就先軟了心竅。
裴宣其實很少求她什麼,以往她答應的很少,為什麼現在要連這麼一點要求也拒絕她呢?
子書謹放下茶盞,或許是因為不想裴宣等太久,她沒有去喚守夜的宮人,而是俯下身去握住了裴宣的腳踝。
溫暖修長的手掌圈在少女冰冷的腳腕上,帶來一陣從未有過的溫度。
裴宣的腦子不太清楚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反應過來子書謹在幹什麼,她下意識想掙紮,又被重新圈緊。
子書謹些微嘆了口氣:“別動,乖一點。”
她的語氣前所未有的溫柔,裴宣果然一下子不再掙紮了,她沉默的看著子書謹抬起她的腳踝放進柔軟的臥履,緩慢的眨動了一下眼睛。
“太後,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甚至比對先帝都要更好,在我還是先帝的時候你從來沒有這樣溫柔的同我說過話,你知道嗎?我曾經在太多時候希望你能這樣溫柔的抱一抱我,而不是冰冷的告訴我,接下來應當怎麼做。
裴宣的腳很冷,可能是這具身體體質實在太差,哪怕抱在懷裡捂了一夜手腳還是冰涼,握在掌心簡直像一坨冰,平時還好一些,山間竹舍沒有地龍更冷的叫人害怕。
子書謹將她的腳放在膝蓋上,用雙手來回給她搓熱,這幾乎不像是一個身居高位權傾天下之人會做的事。
在這一刻她再也不像一個高高在上的太後,不過一個尋常妻子。
子書謹對這個問題微微滯澀了一下,她抬起頭對上少女帶著霧氣的眼睛:“你不知道嗎?”
我難道對任何一個人都這樣好嗎?還是任何一個長得像你的人都能爬上我的榻?我為什麼對你好,只對你好,裴宣你心裡當真不知道嗎?
半醉半醒的人未必看得清她眼底深重的感情,她只是忽然伸手,冰涼的手指攏起子書謹因為姿勢垂落衣領內裡一縷長發,絲絲縷縷穿過少女的指尖。
“太後娘娘從前也對先帝這麼好嗎?”
會給她暖著手腳,縱容她大半夜忽然而來的想法,也這樣溫柔的對待她嗎?
子書謹沉默了一瞬:“不會。”
裴宣困惑的看著面前的人:“那把來不及給前人的給後人太後娘娘不覺得不公平嗎?”
子書謹眼眸幽深幾乎被醉酒胡攪蠻纏的人氣笑了,冷冷的道:“那讓先帝自己爬起來跟我說。”
裴宣:“......”
欺負死人不能爬起來說話是吧,她低聲嘟囔了一句什麼,然而沒讓子書謹聽見。
等她腿腳終於有了一絲溫度,子書謹用帕子擦過手後牽著她出去,喝醉酒的裴宣格外聽話,手指勾著子書謹的手一步一步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