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是個小學老師,”他介紹自己說,“聽說您是個護士?”
“我學過一些護理,在醫院做過事情。”我看了看雷德,昨天我們已經統一了口徑。
“那麼,告訴我您的本名吧,”尼古拉冷然道,“這位叫米哈伊爾的勞工說您叫娜塔莎,但他說您母親是俄國人,而您卻告訴伊萬和彼得,自己的奶奶是俄國人。您又沒有真正的身份證明。”
我有一份雷德給辦的假證明,但身份不是護士,雷德把那份證明藏到託奧老爹家牆縫裡了。
雷德皺了皺眉頭,在見到他之前,我隨口提到自己奶奶是俄國人。和雷德統一口徑時忘了這茬,現在露餡了。我沉默了一會,決定說半真半假的實話。
“那是情急下騙你們的,我母親是中國人,”我說,“你們知道中國嗎?也有紅色軍隊的那個國家。我的中國名字叫施雲貝,在這裡叫娜塔莎。你可以從我面貌上看到東方特徵。”
尼古拉一聽就笑了,從旁邊拿了一條濕毛巾遞過來:“先擦擦臉吧!”
我擦了臉,尼古拉盯了我好一會:“是有點像東方人。你這樣的人在這裡,納粹沒有把你關進集|中|營?”
我看了看雷德,見他認可了我的說法,於是順著思路說:“經常遇到危險,也進過集|中|營,但米哈伊爾和一些好心人幫我一次次躲過去了。”
“一次次躲過去?也太容易了吧!”
“不,不容易,”雷德說,“一個德國裝甲上校看上了她,霸佔了她。所以才允許她在診所工作的……”
裝甲上校……霸佔……這是阿爾伯特的惡霸版本嗎?我把頭垂得很低。
“她經常受虐待,身上也有傷的。”雷德走近,指著我破開的羊毛襪,裡面有好幾道瘀痕。昨天雖然摔倒,但也不會有這麼多傷痕,這都哪來的?
想來想去,大概還是“複活”未久,血液成分還不太正常,體內容易瘀血和出血,隨便碰到哪就是一道淤青。雷德觀察仔細,比我都先發現。
後來,尼古拉讓伊萬來告訴我,讓我回奧託家裡住,他家後院大,會讓一些傷兵來找我,讓我處理傷口。但平時不要外出,也不要打扮。
後來雷德責怪我:“你竟然忘記把全部情況告訴我,幸好尼古拉相信了你。”
我責怪他:“為什麼不一開始給我起別的名字呢?佔著你的娜塔莎的名字,很別扭。”
雷德一呆,隨後笑道:“不,不別扭。”
那天下午開始有士兵找我處理傷口,因為他們的醫務兵陣亡了。我的護理水平只是勉強過得去,參加了護士訓練但沒有太多實操。處理那些嚴重化膿的傷口時經常疼得他們大聲叫罵。但他們一邊罵一邊又轉過來說:“不是罵你,我在罵納粹!”
有些人則把我消毒用的酒精喝掉一大口,高聲喊著:“好多啦!”
那個叫彼得計程車兵總是來幫忙,經常起鬨說自己生病了,需要給屁|股上打針。有時雷德用笑話幫我解圍,有時其他士兵把他按住,因為其他人也喊著要打針。
奧托夫婦幾次失口叫我西貝爾,雷德都告訴旁邊的人,這老兩口記憶力差,總是把我當成他們自家的孩子,所以叫錯了。
幾天後的一次,尼古拉在旁邊看我們工作,我告訴他,奧託老媽媽因為被打,幾天臥床不起,希望他能約束士兵,不要虐待老人。
排長回答:“你根本不懂戰爭。士兵們離開家鄉,沒了親人,挨餓受凍打到這裡來,隨時都會丟掉性命,為的是什麼?就是報仇!他們沒有在這村裡殺人,甚至對您——唯一的年輕女人十分禮貌,這已經是最好的布林什維克戰士了!”
“這都些無害的老人,兒子在戰場上已經死去,輸給了你們,你們已經報了仇。現在的行為,會讓人們覺得你們和德國士兵沒有區別,將來其他國家怎樣看待布林什維克國家?”
“不管我們再怎樣做得好,西方國家也依然會視我們為仇敵!為什麼要在意他們的想法!”
“可有過內梅爾斯多夫的事情以後,戈培爾總會派記者到蘇聯人佔領過的村子尋找證據,說你們比他們更邪惡,你們沒有必要中納粹的圈套!”
“再說吧!”尼古拉站起來,對我說,“看過您洗臉以後的樣子,我都不習慣你再把頭發弄這麼亂了。”
他身邊的彼得起鬨:“讓她當你的女朋友吧!為了排長的幸福,我們可以忍耐!”
雷德緊張地看著我。
尼古拉笑著走近雷德:“米哈伊爾,你應該是個好士兵!幹活利索,頭腦也清楚。要不要跟我們走?”
“我先把娜塔莎送回親戚家,然後就參軍,”雷德笑道,“不用擔心我不去,我的心早就是紅色的了。”
“那就好!”他拍拍雷德的肩膀,“明天你們可以走了,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