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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之前

舍倫堡述說著他的回憶:“有好幾次在外面辦事,我故意讓車繞路到這裡。看到你辦公室亮著燈,再想想當天有沒有理由上去找你。”

我不太想聽他繼續說這些了,把飯店老闆娘送我們的餡餅拿起來咬了一口:“挺好吃的,你嘗嘗。”

他神色鬱郁。

“餐廳關門是沒辦法的事,接受現實吧,哪能事事和你想的一樣?我和希爾德、弗裡德裡希聚在一起,有時也懶得出去,隨便吃點什麼,熱熱鬧鬧的很高興。朋友相處就是這樣,隨便一點,挺好的。”

原本他似乎要接過那塊餡餅了,可聽到我說“朋友相處”,又放下了手。“我就不喜歡聽‘朋友’這個詞從你嘴裡說出來,就像嘲諷一個錯過愛的人。”

“不是這樣的,”我正色道,“每次我提到友情,你就像受了侮辱一樣。可我不明白,同樣是愛,友愛有什麼卑下的嗎?愛情就更加高貴嗎?我和阿爾伯特也是很好的朋友,甚至於我想如果我們不是好朋友,過幾年激|情退去了,我們的關系就很危險。你不覺得,友情甚至更偉大?它沒有佔有,更加包容,也更為長久。你為什麼要排斥我的友情,讓自己難過呢?”

他沉默一會,把車停|下:“你說的很有道理,西貝爾,但我不是這樣的人。我愛上一個女孩,就希望她的感情全部屬於我,不管是愛情還是友情。我不會允許自己降級,接受友情就心滿意足。”

“那就換個姑娘,總有人能給你全部。”我嘟噥道。

“可她們不是你,”他澀聲道,“除非有人和你完全一樣。”

我說:“那你就是自找苦吃!像我一樣的人可找不到,我這麼好的人,世界上只有一個。”說完,抱著膀子靠在車座上,揚著下巴。

舍倫堡笑了笑,當我以為他要挖苦我自戀的時候,卻聽他柔聲說:“是,你只有一個,我是自討苦吃。但你不願意看我這樣,是不是?”

我一呆,下意識點點頭。

“我明白你出於友情關心我,但這對我不夠,我太貪心了。”說完,他下了車。

我看了看周圍:“這不是草地街嗎?”

“你們草地街舊居門前的紫藤快開花了,”他又抬起手臂讓我挽著,“你陪我走一段路,我們去看看。”

他對這些地方真是留戀,我只得挽上他手臂,只聽他說道:“當年希拇萊派海因裡希到維也納找埃德斯坦先生之前,先找過我,他最初希望我去辦這件事。當時我覺得他沉迷占星不是好事,勸阻他好幾次,於是他去找了海因裡希。後來我想,如果當時去維也納的是我,就能從一開始便認識你。”

我搖頭,正要說“有些事不能假設”,聽到了空襲警報。我們只好趕往附近的防空洞。

他平時尤其注意自身的安全,根本不會在路上亂逛,大概沒有和普通人一起擠過防空洞。大群的人從他身邊擠過時,他看起來很討厭陌生人的碰觸。他披著一件普通軍大衣,把領子立起來,臉埋在裡面。

這次空襲離我們很近,爆|破聲就在頭頂。幾波瘋狂的爆|炸聲過後,防空洞頂上的水泥竟然震出一道裂縫。他痙攣地把我攬在身邊。而巨響的間隙,我們旁邊的人群裡傳來幾聲“哈拉少、普裡維特”,是有人捧著俄語字典,開始學俄語了。

一個多小時以後,我們走出防空洞,外面一片瓦礫。果然是這個街區被轟炸了,周圍建築大部分在燃燒,而草地街55號的房子,已經夷為平地。

舍倫堡在房子前呆立片刻,情緒激動地踉蹌上前,在廢墟裡翻找著,抬起門板,搬開倒下的櫥櫃。

“這樣容易再次坍塌,你在找什麼?”我大聲問他。

最終,在壞牆下面看到一個被壓扁的唱機。唱機完全壓壞了,喇叭扭曲著,唱片也碎了。

“原本我專程在這裡放了臺唱機,想讓你陪我跳一次舞,有好多次舞會上,我都錯過了機會。”

唉,原來是為這個。可是他不想想,要不是這一帶多遭轟炸,我們為什麼搬到佈雷特爾街?我叫了他幾聲,讓他不要在意,反正要離開了。

他踏著廢墟上的碎磚瓦礫回到路邊,突然間捂著胃部彎下腰去,我忙攙住他胳膊,問他怎麼了。

他滿頭是汗:“沒事,我休息一會就好了,可能餓過了頭,所以胃疼。”

我暗嘆一聲,剛才讓你吃“友情的餡餅”你非要不吃,現在胃疼。但知道他不愛聽這些話,沒有說出口。

我陪他在附近一個小廣場裡坐下,免得有些建築再次倒塌過於危險。這時已經5點多,太陽開始西沉。望著落日,目之所及都是廢墟,我聽到舍倫堡說:“帝國的太陽要落了,柏林失去了一切,我也一樣。”

他的車也壞了,所以我們步行到附近的警察局,要找一輛車送我回家。這裡的治安警察認得我,見我就說:“施特恩少將夫人?您是得趕緊回家了,我們剛聽說有個蓋世太保去您家了!他到過我們這裡,問過你在這裡住的時候有沒有犯過錯誤。”

“我違反了什麼秩序嗎?”怎麼又安排上蓋世太保了?難道諾娜媽媽或克洛絲買了黑市東西?那也用不著這麼興師動眾吧?

舍倫堡聞言一語不發,拿過車鑰匙。他還披著普通黨衛軍大衣,治安警察一時沒認出他,一個勁叫他登記,詢問姓名。舍倫堡稍微扯了一下衣領,亮出裡面的領章,把這警察嚇得後退幾步,躲到辦公室裡面去了。

繞來繞去,回到了我們的湖區別墅。見另一輛車停在門口,竟是阿爾伯特回來了!車還沒停穩,我就自己開了車門下了車。幾步跑到院子裡,進|入客廳。見阿爾伯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個蓋世太保站在旁邊。

“您請離開吧,我相信這封信跟我妻子無關。”阿爾伯特說。

“您真的不想拆開看看嗎?”那蓋世太保問,“我們後方的警察,就是要保障前方將官沒有後顧之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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