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遺憾,在這種保障上你們似乎走反了方向。”阿爾伯特冷臉道。
我幾大步跑到他面前:“你怎麼回來啦?”
他走過來握住我雙手,打量我的臉色,這時舍倫堡才走進來。
我湊近阿爾伯特小聲說:“希拇萊已經允許我離開柏林了。今天旅隊長還幫了希爾德一個大忙,你知道,她看到報紙上的訊息有多悲慟。”阿爾伯特聽懂了後一句話裡的意思,微笑起來,向舍倫堡點頭,還道了聲謝。
舍倫堡這時穿著放隊長的大衣,這讓杵在客廳的蓋世太保十分不安。他向舍倫堡行了禮,後者一句不答,陰沉著臉問道:“什麼事?”
蓋世太保支支吾吾地說:“我,我已經跟施特恩少將溝透過了,也沒什麼。”目光不斷地瞟向我。
我剛才聽到了他和阿爾伯特的對話,心下起疑,從阿爾伯特手裡接過信:“這封信有什麼問題?”
信封上沒有名字,也很舊,甚至看起來像是二手信封。
蓋世太保用眼睛覷著舍倫堡,後者說:“為什麼不回答她?”聲音很輕,但蓋世太保的嘴馬上像上了發條一樣開合起來:
“是這樣的,這封信是我們抓到的一名勞工投到這所庭院裡來的,我們查到這名勞工經常出入這裡,因此懷疑他和女主人有染!因為最近發現了好幾起這樣的事件,給前線軍官造成大量困擾。我們要保障前線軍官的感情穩定。”
我的嘴張得老大,阿爾伯特皺著眉聽著,他當然已經是第二次聽到這番說法了。我正要解釋,心想多半是信件投錯了。阿爾伯特也伸出手,準備打發蓋世太保離開。但沒想到先開口的是另一個人。
“蠢貨,她是什麼人你知道嗎?”舍倫堡咬牙切齒地說,“埃德斯坦小姐最近好幾天都為希拇萊先生的事忙碌,哪有時間——哪有時間去——再說她是柏林大學畢業,擁有碩士學位,是仁慈醫院的心理醫生,會彈鋼琴,喜歡繪畫,即使她要出軌,怎麼會找一個勞工!”
蓋世太保張口結舌,嚇得不輕。
阿爾伯特的手滯在半空,我一時也有點懵,舍倫堡真的氣得不輕。
“所以我說這封信跟我們沒有關系,您回去吧。”阿爾伯特再次對蓋世太保說。
“等一下,”我把信拆開了,“從來沒想到這種指控會落到我頭上,我非要拆開看看是誰在搞惡作劇。”
信拆開,確實是勞工寫的。很不規範的德語,大概是某個法國勞工,我記得有個中等個頭的小夥,經常來幫我們掃花園擦玻璃。克洛絲說對他幹活很放心。信上說:
我的豬。想念你的每一次拉伸,在沒有你的時候,我一直在心裡舉盾牌的你。晚上|我們再看見湖。
署名是:你的豬。
既使氣氛這樣緊張,我也讀得差點笑出來。阿爾伯特見我忍笑,走過來看了一眼,轉過身咳嗽了幾聲。
“誰是豬一目瞭然了吧?”舍倫堡哼聲道。
“這種愚蠢的措辭,確實不像是給這位女士的信哈。”蓋世太保也看到了,訕笑道,向舍倫堡點頭,彷彿承認了他是豬。
這時我看到克洛絲在院子站著,一臉慘然地望著我們。我捏著信猶豫了一會,突然明白了。那些拼錯的字也有了解釋,這個寫信人應該是想說:“我的甜心或親愛的,想念你的每一次撫摸,在沒有你的時候,我一直在心裡思念你。晚上|我們再見。”
“信確實是給我的。”我說。
阿爾伯特滿臉疑問。
舍倫堡也不可置信,我把信撕成兩半,又撕得更小,丟進了垃圾筒。“是有個勞工經常來幫我們幹活,他熱心細致,我幾次誇獎他,還給他吃的招待他,他想表達對我的感謝,但德語很差,辭不達意。讓您誤會了。”
這番解釋本來不夠嚴謹,但是舍倫堡和阿爾伯特都點頭了,仗著二人的支援,再加上信上本來錯字很多,看不出曖昧之意。
舍倫堡再次望向那蓋世太保,後者趕緊說:“既然沒有問題,我就回去了!”一溜煙地離開了我們家,我看到院子裡的克洛絲慌忙躲遠,藏到花園深處。
事情了結,我問阿爾伯特,怎麼今天能回來。
“今天和施佩爾先生見一面,一會就要走。大概兩個小時以後的飛機。”
“這麼快?”我失落道。
“原本這點時間也不一定有,施佩爾先生剛好在柏林,才有機會回來。”阿爾伯特接著又對舍倫堡說,“很感謝你的幫助,也感謝希拇萊先生允許她離開柏林。眼下我很快就走,就不留你坐坐了。”
舍倫堡也知道自己該走了,手指觸了觸帽沿算是告別,神情蕭索。我心知這一別,以後都不知能不能再見,於是送他到車邊。阿爾伯特並沒有跟出來,他是故意不出來,給我空間,讓舍倫堡單獨向我道別。
“西貝爾……”舍倫堡猶豫著開口,我耐心等著。
後面花園裡一聲驚呼,阿爾伯特聞聲走了出來,到樹叢後面把克洛絲扶了出來,後者腿上又是水又是泥。曼尼和諾娜媽媽聞聲也趕出來,曼尼激動地喊道:“我也要玩水!”
“不可以,天氣還太冷。”諾娜媽媽溫和地阻止他,“克洛絲是不小心掉進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