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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的命運

莫德爾面無表情地聽了,還點了點頭。古德裡安毫不掩飾地對希拇萊怒目而視。

不一會,會議室的門開了,希特嘞自己走出來。幾個月不見,他像老了好幾歲,臉上的面板松馳得厲害,連頭發也更加灰白,後背有一點佝僂,但他又用奇怪的姿|勢努力挺直,好像瀕臨散架的機器。唯有一雙眼看起來兇狠,還閃著光,似乎在用超出負荷的力量在支援著機器的運轉。

他對著希拇萊點頭示意,自己走向旁邊的一間屋子。秘書湊近希拇萊說道:“元首希望見見您和埃德斯坦小姐。”

希拇萊把舍倫堡留在外面,叫上|我跟著希特嘞進了那間小辦公室。裡面空蕩蕩的,四面都是水泥色。有一張桌子,一個檔案櫃,牆上掛著腓特烈大帝的畫像。在像監牢一樣的屋子裡,這張畫上人物魯普士藍的外套和金色飾品是唯一的亮色。

希特嘞像個普通老人一樣遠遠就伸著手,然後才走到桌邊,按著桌子坐了下來,用手指了牆邊的椅子,示意讓我們搬過去坐。他從口袋裡拿出鑰匙,開啟桌子抽屜上的鎖。他的手抖得比以前更厲害,鑰匙咔咔響了好一陣,鎖孔才開啟。他拿出一份看起來有點陳舊的檔案,自己拿起放大鏡,示意我們都圍過去。

不用看,就中間那圓形的星象圖就說明那是一份占星檔案,不由感到一陣荒誕。帝國末日將近,一國元首卻在地堡裡研究著星相圖。我甚至抬頭觀察了一下四周,確認我不是在做夢。

“這是您父親的占星結果,您認得出來嗎?”希特嘞突然問。我吃了一驚,再去看時,果然發現上面的字跡是父親的沒錯。剛到柏林的那個聖誕,父親提到過占星的事,說給一個國家的命運占星,就把這個國家建立的時間做為生日。還說他曾給第三帝國占星,使用了希特嘞上臺的日子。

“是他給整個帝國所做的占星?”我問。

希特嘞點頭。

希拇萊原本沒有看檔案,聽到希特嘞和我的對話後,趕緊專注地盯著檔案。

“當時您父親只是給海因裡希希拇萊)做了這份占星報告,”希特嘞說,“前一陣子海因裡希把這份報告呈給了我。”

“那麼最近您有什麼新的發現嗎?”希拇萊趕緊問。

希特嘞掃了他一眼,沒有答他,大概是想說:如果有什麼發現,我還需要叫一位占星師來嗎?希拇萊毫無察覺地承受了這一記掃視,委屈地向後縮了縮。他以前對希特嘞的意思領會得很準確,最近局勢日緊,感受比較麻木了。

“這報告上說,帝國的命運和冥王星聯系緊密,”希特嘞又說,“說冥王星是199年帝國最初的勝利都有關系。您瞧,這上面畫著,39年9月我們佔領波蘭時,冥王星在——在——”

他指著那些星象符號,認不出來了,我看了看說:“它在39年轉入獅子座,這象徵權力的交替和變革。”

“對,權力交替——”希特嘞喃喃道,目光飄遠了一瞬,似乎在回味當前的輝煌。希拇萊在一旁連續點頭,像腦梗患者無法控制的那種頭部晃動。

“所以我想讓你看看——”希特嘞那抖動的手碰掉了一根筆,他沒有發覺,目光在桌面上茫然尋找著。

“元首,您需要治療嗎?”希拇萊柔聲細語地問。

“不要!”希特嘞微微煩躁,“這時不是討論我個人身體的時候!海因裡希,現在輪不到這些。”

我明白了希特嘞的意思,他剛才是想把筆給我,讓我計算冥王星現在的位置。我把占星檔案拉到自己面前,拿出自己的筆和計算用的表格,現場給他標出了1945年4月份冥王星的位置。

“有哪些特殊的——呃——位置嗎?”希特嘞問。

“我想您是指行星的相位,”我說,“是有的。我們一個個來說,冥王星與火星對沖,也就是兩個的夾角是180度,這表明二者的力量沖突。”

“對沖聽起來不是一個好的角度。”

傳統的古典占星中是會把相位角度分為“吉”或“兇”,但我個人不喜歡這種理論框架,而是用中性的方式去解釋的。因此我說:“角度是沒有好壞之分的,只是表示兩個因素以什麼方式發|生|關|系。”

“不,不,對沖,這聽起來很不利。”希特嘞執拗道,“告訴我一些好的相位,好的角度!哪些角度好?90度,60度?”

“0度和60度都是比較和諧的角度。”我只得說,“冥王星和木星是合相,也就是0度。”

“說說這個!”

“木星表示擴張,成長……”

“而冥王星象徵德意志!”希特嘞突然站起,舉起一隻手大喊,“所以大德意志帝國會再度擴張!”

“您說的對!”希拇萊也跟著喊。

到這時,我明白他不願意聽客觀的分析,哪怕在一份占星報告上,他們也只願意聽自己想聽的部分。於是收起東西,也站了起來。

“很好,埃德斯坦小姐,您占星做得很好!”希特嘞說,“您的占星增強了我的信心,現在,我要回到那混亂的戰局中了。我必須增強力量,增強自己的力量您懂嗎?因為現在沒有我,整個帝國都要倒塌!外面那些人,還有更外面的戰場上的那些人,他們都被軟弱佔領了!我告訴你,如果日耳曼民族失敗了,那不是因為戰鬥,而是因為我們自己的軟弱!……”

他滔滔不絕地對我和希拇萊講話,我們只得垂手聆聽。但激|情的演說沒能持續多久,高昂的聲音從山峰滑到了谷底,他喘著粗氣按住了桌角。只是說這些話,就已經把他累壞了。他按動桌邊一個按鈕,外面一陣鈴響。

我正猜測這是什麼意思,是不是讓我們出去,只見門開了,莫雷爾醫生那胖大的身軀出現在門口。他把門推到最大,這才進|入房間,然後小心地關上|門。

見我在場,他把下巴抬了一抬,彷彿在說:你們試圖把我趕走,但元首最終還是需要我!然後用寬大的身體把我擠開,去到希特嘞身邊,拿出針劑熟練地足足注射|了三針,然後扶著希特嘞坐下,看著他在一分鐘內恢複精力,這才收起工具,莊重地從我們身邊出去。

我吃驚地望著這一切,這個人竟然又被叫回來,還在希特嘞身邊服務?希特嘞明知這些藥物有害,還允許他使用?

希拇萊也臉色煞白,好像受到了打擊。他應該明白,他心中元首那無人能及的勇氣到底是怎麼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