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吧?”她微笑著問,好像發現朋友送的賀卡一樣。
她手裡的,正是他改動過的那張圖紙。她發現了。
在雷德眼裡,她臉上的笑容表示一種勝利的威脅。他曾經對自己過於心軟的責備,此時全部警鈴大作,希望他採取行動,保護自己潛伏這麼多年的成果。
好在,還來得及,他只需要把她也引到柯立安藏身處附近。好在,那裡離沃裡斯的水晶墳墓並不遠。
“也許我們得談一談。”他用這句話拖住她,這樣她就不會馬上向希拇萊彙報。然後,他讓她去沃裡斯的水晶墳墓那裡,說在那裡種了樹。
他還通知了海因裡希,說西貝爾在埋葬沃裡斯水晶的那個墳墓前等他。
“她要幹什麼?”
“她今天查了一天資料,大概有什麼新的專案想法。”
“在城堡裡談!”
“她今天說待在城堡裡總是不清醒,不知道為什麼。”
聽到這句話,海因裡希微笑起來。能量照射起效果了,他想。
太陽快落山了,西邊的天空中有一片烏雲,但夕陽把烏雲下部燒得像熔爐裡的鐵水。
海因裡希來到沃裡斯水晶墳墓的時候,雷德手裡還提著水桶,剛給橡樹苗澆過水。
“快說,您找我要說什麼。”海因裡希問。
“我沒有找您啊。”西貝爾說。
海因裡希暴躁的頭腦頭一次如此靈活,也許因為他看到旁邊西貝爾的臉色突然變了,那是一種對危機的預感。他一把抓住了雷德的領子,把他提了起來:“還是你?你果然背叛我?”
雷德輕輕在他肘後一擊,他整個胳膊痠麻發軟,不得不把雷德放了下來。
“你知道這會有什麼後果嗎?”海因裡希大笑。
“一種您不能承受的後果。”雷德後退了一步。
一聲不大的聲響,海因裡希的動作定在那裡,額頭多了一個小孔。
從雷德的位置看去,雖然夕陽還十分刺眼,但還是能看到柯立安藏身的樹叢。他離得太近了。但是沒辦法,他臨時把人帶到了墳墓這裡,柯立安知道跟過來,已經不錯了。
雷德聽到了第二發子彈裝彈的聲音,這是這種槍的缺點,雖然很安靜,但每次只能單發。不過這意味著柯立安領會了他的意思,知道他把西貝爾帶到這裡是為什麼。
當然,西貝爾還在震驚中,對這些微小的動靜毫無知覺。她看著海因裡希倒下去,一隻手捂住了胸口,轉過來看著他。
雷德看到了她的眼睛,那是一雙深綠得近乎墨色的眼睛,在她背後鋪開的如巨幅油畫般的火燒雲的映襯下,像兩塊連線時空的深綠寶石。
一股強烈的印象,帶著火一樣的力量沖破意識,來到他的胸中。不是在腦海裡,是從胸口或者靈魂裡湧出來的。
他看到自己拿著槍,隔著街道,向路對面的一棟房子的視窗|射擊。她就站在那個窗戶後面。那裡有另一個人,拿著匕首正向她刺去。他是要保護她。
但是她突然移動了。雖然是背對著他,但她準確地移動到子彈飛行的路線上,用身體擋住了那個人。子彈穿過窗戶,擊中了她。
槍從手中滑落,他沒命地奔下樓,爬上她所在的樓梯,一腳踹開那扇已經破舊的綠色木門。
她已經摔倒在地,還在和她要保護的人說話,那是沃裡斯·勒內。
“這一切都是幻境,你明白了嗎?我是要來把你帶出去的。”她說。
然後她和沃裡斯都發出奇怪的微笑,那種微笑就像他們真的不屬於這個世界,對什麼都不在乎一樣。
那雙深綠色的眼睛,在他面前緩緩閉合。
“不——”他發出一聲嘶吼,仇恨和悔恨將他的意識擊沖得片片飛散,他幾乎找不到自己。
“雷德,我不屬於這裡,記住。對我來說,生與死並不重要,做該做的事才重要。”
她離開了,把他和他的悔恨留在原地。
天邊的火燒雲變得黯淡,原本的血紅變成了紫紅。
又是一聲不響的聲音,這第二發子彈來得慢了些,柯立安裝彈並不算很熟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