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給舍倫堡打個電話,卻接到了諾娜媽媽|的電話。
“來了年輕女人,帶著個孩子。說是你的同學,叫米婭!”
草地街門前,一個兩歲出頭的小男孩正在紫藤架下玩一個破舊的木頭火車頭,諾娜媽媽站在旁邊注視著他,一臉的慈愛。
看到我,米婭遲疑了一下,先從頭上扯下頭巾,理了理頭發,又拉了拉裙子,才走近了。
“我試著打了你的電話,沒想到電話還通著,我才知道你還住在這裡!”
“我們進去吧,”諾娜媽媽對那孩子說,“曼弗雷德,來,我有花生酥餅。”
孩子抬起頭看著我,他眼睛很大,怯怯的,不像這個年紀普通孩子那樣淘氣。我沖他笑了笑,他才露出自己的小白牙。
米婭和我們一起吃飯,說起自己的事:“這是……我姐姐的孩子,原本收養在柏林一戶黨衛軍家裡,現在這男人死了。他妻子聯絡了我們,說不想養這孩子了,要把他送到孤兒院。我今天把孩子帶了出來,想看看你,就到這裡來了。”
曼弗雷德剛把一點番茄湯汁灑到了衣服上,嚇得整個人都顫|抖起來:“對——不起。”
“沒關系的,寶貝兒!”諾娜媽媽大聲說著,用圍裙給他擦,“你這麼小的孩子,灑點湯沒有什麼!回頭我做個圍兜給你戴,今天晚上就能做好。”
“你姐姐的孩子,怎麼會寄養在別人家裡?”我問。
米婭低下眼睛:“她……跟一個結婚的男人生的孩子,一開始在生命之泉生出來的,她生完就回家嫁人了,孩子送到了父親家裡。現在那父親一死,女主人不願意再養他……”
生命之泉,是1935年就有的産出“雅利安兒童”的地方。那裡安排單身未婚的金發姑娘和黨衛軍男人約會。當時的口號是“每個上前線的男人都要有一個孩子”。德國姑娘大部分認為這是為國貢獻,十為榮耀。在國外的生命之泉就有強迫的成份了。現在戰爭進行到中後期,這些孩子的處境慢慢變得尷尬。
米婭在這裡住了兩天,諾娜媽媽越來越喜歡曼弗雷德,總是帶著他玩,不斷地誇獎他,他比一開始來時活潑了一些。雖然話少,但總對我們笑。
週四中午,和舍倫堡約到咖啡館,告訴他我看到草地街的房子還留著。還沒來得及提諾娜媽媽,就見舍倫堡沉了臉。
“雷德告訴你的?”
“不是,我自己發現那房子空著,東西都在原位,問了他。他才說。”我忙解釋。
舍倫堡臉色好轉。
“還有一件事,蘭肯家的工廠,沒有您的支援還是不行。”聽我說明情況,舍倫堡不置可否地用勺子攪著咖啡。
“既然您開口了,我就答應。”他看著我,似乎早有打算地說,“條件是讓我請您吃飯。”
“您這麼說,似乎早就在等我來求您辦事一樣。”
他放下勺子,心情很好地啜了一口。看來我說對了。
“吃飯可以,但您答應了什麼,得明確一下。”
“您變聰明瞭,”他說,“我答應跟那個要收購他們的人打個招呼,讓他們停|下來。”
“這些還不夠。”我說,“我還有另一個條件。您代替那個人,把那些股份買下來,15萬馬克。”
舍倫堡嗆了一下:“一頓飯,似乎貴了點。”
“15萬對您來說很多嗎?”我斜睨他。
他無奈道:“這不是多少的問題,那個工廠偷偷從聖馬喬麗轉移工人,這種事希|姆|萊先生可不願意看見。西貝爾,別太天真了。”
“天真的是您,旅隊長。”我認真地說,“15萬為了您以後的安全買個保險,還是值得的。”
“您的意思是?”他壓低聲音,警惕地觀察了下週圍。
“直接或間接地幫助集|中|營的人,對您以後是有利的。”我格外強調了“以後”這個詞。
“您是說……戰爭以後?”
“準確地說是戰敗以後。”我聲音很小,但他聽到了,放下杯子,仔細地思考著。
“到那時,罪名最重的就是高階領導人,還有,全體黨衛軍。”
他哆嗦了一下,但嘴上卻說:“第三帝國怎麼會輕易失敗呢?”
9點多,我們離開咖啡館。
“只喝了咖啡,吃了甜點,我還餓著呢。”他看了看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