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開的竹條飛濺得更遠,竹屑子擦過蕭影的鼻樑,緩緩滲出一道血痕,他紋絲未動。
李焉識慌拉住她的手臂,攬去懷裡,以身軀護著,怒視著蕭影:“夠了吧!你下手這樣狠。你還有多少根,我來受著!”
他所言,蕭影權當穢風吹過,這是他與自己徒弟,師門內的私事,他李焉識還不配置喙。他該受的,這幾根竹條便想抵消?
蕭影依舊是不屑於望向他,只是盯著她,心髒顫動不已,在幾道呼吸後才平複,平靜地道:“這一根,打的是你愧對師父。”
她噙著淚,哽咽著:“我知道。我在外頭天天編排你,說你是又窮又神經的老男人,除了臉以外一無是處,還自視甚高不肯找個富婆求包養,活該這麼大歲數找不著物件,喝什麼酒喝西北風吧。是我不對,我認。”
他對她所言並不在意,只顫抖著手再次抽出第三根。
她咬著唇,再度伸出了手。
竹條靠近,卻挑開了掌心已然紅腫,正顫抖的左手:“換,吃飯的手伸出來。”
“打什麼打!”他半步上前,揪起蕭影的衣襟,眼中似要噴出火來,“我在,你休想再動她。”
他的動作並不妨礙蕭影抽她手心。話音未落,啪的一聲,又是飛濺。
蕭影仍捏緊半截竹條,目光終於對向他:“你記著,她這三根竹條是因你受的。”
蕭影輕蔑地用半根竹條撣開他的手,目光轉向她。
“第三根,是為你自己而打。你對得起你自己嗎?對得起你自己遭的罪嗎!你知道你能活下來!長這麼大!有多難!”
唯提及此處,心頭怒火噴薄而出。
她揚起臉,睫毛翕張,終於落下滿臉淚痕:“我怎麼對不起我自己了?我和我愛的人在一起,何錯之有!你今天就算把竹條全抽爛了,抽我臉上!我也對得起我自己!偏這一點,我不認!”
蕭影打嗓子眼兒裡嗬出兩聲冷笑。
“早知你如此執迷不悟,我當初便該把他殺了!反而幹淨!”
她含淚的目光堅毅狠絕:“那你先跟我過過招,試試看!”
蕭影面頰抽動,心寒徹骨,不禁嗤笑兩聲:“你武藝都是我教的,你跟我過招?”
她推開李焉識阻攔的手臂,站在他的面前,仰起頭,抬起手臂,以衣袖拭去兩道淚水,堅定而固執地望著剎那間心神癱頹的蕭影。
“師父,你教過我的,身可以死,魂不可滅。我自然知道不敵於你,但我又豈能放任你傷害他?”她說著,嚥下苦澀的眼淚,哽咽著繼續道,“更何況,難道……難道!你一定是不可企及的嗎!”
蕭影頹唐地冷笑著,略搖了搖頭:“真是……我栽培了十六年的好徒弟。真是沒想到,竟是給你栽培的!”
“李焉識,你又對得起她爹孃嗎!對得起我嗎!對得起她嗎!”
李焉識站在她身側坦然道:“我該受的受,絕不會躲。可你,也休想再傷害她。”
“傷害她的是你!你沒有機會了。”
蕭影自腰間拔出劍來,她亦立於他身側,握緊青峰劍,手愈是痛,她握得愈是緊。
“阿驚,你躲開!”空氣之中冷得凝滯,兩人四目相對,幾乎是同時發話。
她望著這兩人,不願意鬆手。
李焉識轉過臉來,沖著她輕松一笑:“不相信你夫君我?我也沒你想的那麼菜。”
“阿驚,你知道,於男人而言,如何才算是死得壯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