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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謀算,她的試探

那雙深若寒潭的雙目此刻黑洞洞的,渙散又孤獨,倘若此刻有光,她便可看清他眼底自憐的哀傷:“你有。我預感這不會是一件小事。而你選擇了拋開我,獨自面對。”

“告訴我,為什麼這樣急切地帶我來見你父母。當真是因為你想家了嗎?”

她垂下頭,輕聲試探著:“你……不願嗎?”

他夾著酒氣的話語隨著一隻手臂一道將她抵在牆上:“我很願意,我也很喜歡這裡。沒有爾虞我詐,沒有冰冷的刀劍,在這裡的每一次呼吸,都自由隨意,就像我心裡的柴桑城。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我希望你拿我當作你的夫君,別拋下我,一人獨自承受。”

她看著近在咫尺的面龐,手足無措:“我……我,我愛你。”

這樣一句文不對題的躲閃,他聽得出,是隱瞞。

正如審訊之時,心理素質並不那麼好的罪犯沒有足夠的魄力與勇氣去面對質問,堅定謊言,便選擇顧左右而言他。

這樣模糊的回答,是一種懦弱的逃避,是層層包裹的粉飾,可也是心底的真話。

他沉靜的臉忽而展露了一瞬笑意:“罷了,這就夠了。你不願說,我不勉強。”

“李焉識,是我不好,我,我……我只是想給你一個家。”她拉下他的手腕,抱住他,又仰起頭看著他晦暗不清的神色,試圖辨別他眼底的情緒。

他沉下的嘴角又勉強地勾起笑來,拂去她發髻上的落花:“沒事,沒事。”

她的腦袋靠在他的胸前,緩緩道:“李焉識,你那日對我說做夫妻,若是毫無保留,看得幹淨,反而會傷人傷己。我當時不明白,還有些生氣,如今我也曉得了。”

他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好,我不問。”

兩人便如此相擁,靜靜聽著夜風鑽過花葉,川流不息。

他撥出一口沉悶,忽然松開了些,嘴角噙著不明的笑:“但有件事兒我倒是得好好拷問拷問你,你今日是不答也得答。”

她凝望著枝葉影下他朦朧不清的面龐,心裡有些毛毛的:“什麼?”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嚴肅:“今日之事便是你與戴黔早謀劃好的吧,他離開夢粱這樣久,你二人還有私下聯系,我怎不知?”

她見他吃味,坦然一笑:“你上回受了彈劾,又被抓進牢裡,他在洛京聞得訊息,便來了書信問你近況。我回了通道一切都好,近日回青州。他便又回了信來說了些幼時的事,一來二去的,便生了這個主意成我二姐與葉子哥一段姻緣。我又不認識旁人,只好請他來咯。”

李焉識揚起兩道長眉來,誇張地點一點頭:“哦~~問——我——安——好……我看,他巴不得我出點兒事兒,好第一時間趕來夢粱,安撫你受傷的脆弱小心髒吧!”

他環著她腰的手臂勒得愈發緊了緊,垂下頭來,抵著她光潔的額頭:“老實交代,你與他還有書信往來,為何瞞著我?”

她背抵著牆,將手掌塞進他手臂勒著的縫隙裡,試圖掙開喘口氣兒,尷尬笑道:“你是個小氣鬼嘛。”

他來回輕蹭著她柔軟的唇,故作嗔怪道:“他方才挾持你之時可是摟了你的肩,還搭了你的手的,怎能算我小氣?”

荼蘼酒的氣味壓過花香,猝然充塞口鼻,過了許久她才撇開臉:“呃,你可以換個角度想嘛。截至方才,我都還算是他名義上的未婚妻,分明是你強搶了別人的未婚妻,還摟了抱了親了。這樣你心裡頭是不是好受多了?”

他抬起臉來看她一臉壞笑,怔愣片刻,不知該氣該笑:“你還真是角度刁鑽,思路清奇,歪理邪說一堆啊。”

“誒呀,總之婚約解除了,你總該放心吧。”她想,這個驚喜,他應該還算喜歡吧。

他揚起雙目,抬手略選了選,就近折了一枝薔薇,枝葉顫顫,發出簌簌幾聲,又是一陣淋漓花落,他在她的發間尋摸了個合適的空隙將花簪上:

“那可說不準,誰曉得你會不會是利用我讓戴黔死心以解除婚約,利用完便無情地將我一腳踢開了?”

“那我若真這樣做了呢?”她摸了摸鬢發間柔軟的兩朵花,雙手便環著他的脖頸發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