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一,你的針!”蕭影不想梁驚雪面對這一切,可她既然聽到了,便無法再逃避了。
王守一無法,只得掏出銀針來,在她手臂之上探位,入了兩針。
“不信的便睜大你的狗眼來看看!”
臺下之人湊近了上前。
王守一懼怕蕭影,解釋道:“這姑娘天賦異稟,丹田氣池浩瀚,當年中毒之量極微,這才壓住了忘寒毒。忘寒毒乃玄靈派萬毒之王,中忘寒毒不死之人便是萬毒不侵,可寒毒會順著經脈一歲攀升一寸,入針首末兩端,觸之生寒。”
“龍掌門可以自己來看看,摸一摸這銀針。”蕭影的目光從那兩根針上轉向了一直冷眼的龍鐘月。
龍鐘月並未挪步,裘長老倒是跑上了臺,手觸也未觸及便高聲道:“果然如此!”彷彿生怕在場之人聽不見似的。
眾人皆是靠上前湊熱鬧,其間西門二狗越看她越眼熟,又沖上前幾步,盯著她的臉,幾乎是流下濁淚來:“眉宇之間浩然正氣,雙目之間少年英氣,像,真像……定是他的骨肉無疑。”
他衣袖一抹眼淚,又轉向龍鐘月怒斥道:“你們師兄妹情同手足,難道連清越兄弟的樣貌也忘記了嗎!”
有西門二狗與裘海升的背書,臺下之人皆是深信不疑,嘖嘖交談。
蕭影又接著說:“我清越師兄大名,想必在座有頭有臉之人皆曾耳聞。十六七年前,他是絕雲派最負盛名的大弟子,是江湖人心中的正道,是當之無愧的俠者。便是如今,他無辜枉死這麼多年,他的大名江湖之上也時有提及,無不感喟天妒英才。”
“可正是俠這個字,擋了承鶴的路。”蕭影仰天大笑,豔麗的血痕再度爬滿脖頸,“我乖戾,他厭惡我便罷了,師兄仁善,也惹他厭惡!”
“這一切,都是因為這個人!”他重重一指李焉識,滿目仇憤。
李焉識苦痛的雙目流露出不解,承鶴待他幾近可以用虐待二字以蔽之。
龍鐘月踏著雲紋白履一步一步走近,湖風吹得她衣袂翻飛如浪,滴血的劍指著蕭影的眉心,無言。
雙目相對,蕭影握住了劍刃,頂在心口。
“絕雲派有一條鐵律,凡任掌門,不得婚嫁,生子,”他凝望著他冰冷孤寂的月亮,“為的是掌門之位代代選賢能而立。”
“清越師兄的賢能,成了承鶴的眼中釘。便被他當做了為自己兒子鋪路的墊腳石。”
“他要清越師兄下山四處遊歷,蕩平宵小,除去奸佞,哪裡是為了歷練他,而是為了將外頭的火,怨氣全集在他這個出頭鳥身上。只為等他的兒子長成,坐收清越師兄打下的一切。”
臺下窸窣一片。
“諸位以為只是如此嗎?那也太小看承鶴了!”
“當年師兄與桑桑師嫂相識,自請離開絕雲,將長空劍奉還,他承鶴卻不依不饒,不肯放他離山,以絕雲派的未來這幾個字壓著他,要將他困在山門之內,繼續替他父子賣力,直至再榨不出一滴血!”
李焉識垂下的睫毛顫動著,眸海翻騰,全不領情,只覺得惡心。
這掌門之位,他承鶴哪裡是要送與他李焉識,他只想握在自己血脈的手裡罷了!讓他承鶴與絕雲二字永永遠遠捆綁,永垂不朽。
慾望,又是慾望,為了他的私慾,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
趙清越是開路的卒,龍鐘月是他的衛道士,隱成了替他橫沖直撞,披斬一切的車。自己作為他培植的將,困在方格裡,卻被動樹敵無數,被他這只執棋的手任意撥弄。
原本易水之畔,平淡閑適的生活就因他一人的私慾而風聲鶴唳,血雨腥風。
若不是他承鶴,自己原本渴求的,於別人而言再平常不過的粗茶淡飯的生活如何會焚燒殆盡!
那個本可以喚著阿焉哥哥,從山的那頭,撥開齊腰野草,笑著跑來的小女孩,成了最遙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