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畫地為牢

軌道分割著高透玻璃窗與山坡搖曳的植被，樺樹在身後成片倒下，這是一輛疾馳而行的列車。

他們一路南下，氣溫一點點回升，越往前走，枝幹上覆蓋的綠意越濃。

列車的終點蒼南縣是旅遊勝地，這個季節能看到漫山遍野的梨花，整個車廂的人都對開春後的第一次旅行滿懷期待。

唯有沈佩瑜是個例外。

列車行進過程中發出漫長無趣的“哐當”聲，不少人趴在窗戶邊觀看風景，而他坐在座位上，視線直直搭在桌板上的一次性水杯邊。

車身微微晃動，水面泛起一點不規則的波紋，他無規律地絞著手指，牙關緊咬。

對面帶了三個孩子的大姐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分了根香蕉給他。

被拍肩的沈佩瑜先是嚇了一跳，然後勉強笑了下：“謝謝，不用了。”

短暫與人交流後，他總歸找到了一點魂魄歸身的實感，和列車上大多數人不一樣的是，其他人為出遊，而他是歸鄉。

一條無歸屬地的簡訊打亂了他近期所有安排，對方自稱是沈平安，他剛剛出獄的親爹。

沈平安已經找到了楊英，下一步就是他。

收到簡訊的當下就報了警，但僅因為一條算不上威脅的資訊貿然出警屬於浪費警力，他只能通知醫院多加照看。

當即買了最近一班車趕往老家的醫院，一路上沈佩瑜手心冒汗，五髒六腑都被大石頭吊著，直直往下墜。

略微冷靜後率先浮上的疑問是，沈平安從哪裡弄來的他的號碼？

他打給護工，確認了沒有疑似沈平安的人出現過，楊英也並不知情，仔細想想，楊英現在連智慧手機都不用，聯系沈平安的人應該不會是她。

楊英矇昧了半輩子，並不清楚這個曾與她有過親密關系的男人究竟可怕到什麼程度。

沈平安二十年前因故意傷人罪通緝在逃，當時有限的抓捕條件令他得以逃脫，隱姓埋名到了蒼南結婚生子，直到警察上門沈佩瑜才知道沈平安本名其實也並不叫沈平安。

隨著十年有期徒刑的判決書下達，沈佩瑜終於不再天天做噩夢。

他清楚記得沈平安被拷走的那個晚上曾揚言一回來就弄死他。

看著楊英安靜在病床上睡著，對外界的一切都無知無覺的樣子，沈佩瑜心底的大石頭暫時落了地。

到了第二天朝陽升起也依舊如常，沈佩瑜漸漸不再那麼緊張。

可能沈平安其實不知道楊英在哪裡，只是想恐嚇他，又或者只是某個知情人不知分寸的玩笑，畢竟除了那條自稱的簡訊，沒有任何證據表明對方確實是沈平安本人。

“31號床家屬？”

沈佩瑜心神不寧，護士站叫了幾遍他才反應過來叫的是自己。

“卡裡欠費了，到自助機去補繳一下。”

“哦……哦好。”

自助繳費機器在一樓，護工昨天已經回去了，沈佩瑜只好懇請隔壁床的家屬幫他盯一會，自己乘電梯快去快回。

手忙腳亂翻出病例卡，快到樓梯拐角時才被人提醒發票忘了拿，一個人照顧病人有諸多不便，沈佩瑜才切身體會到。

昨天過於心急，他匆匆趕來沒顧上聯絡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