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們還沒有在一起。”應肅沉默了會兒道,又像是有些彆扭地解釋,“他那時候情況不太好,我並沒有想那麼遠,只是覺得他適合。”
“是嗎?”應睿深吸了口氣,靠在床頭,略顯疲倦道,“那你們很有緣分了,兩個人能走到一塊兒去,到底是不容易的。有時候適合已經足夠了,世界上哪來那麼多天生一對,地造一雙,方方面面都能匹配的人。”
氣氛一時安靜下來,只聽見應肅吃蘋果的聲音,垃圾桶已經被花被塞滿了,他想了想,找了張紙巾鋪好,把果核放上去,又準備去洗個手,然後就聽見應睿跟他說道:“有時候倒也不一定都要做對的事,多做做自己喜歡的事,不會讓世界毀滅的。”
“我沒想到這句話居然有一天會從你嘴裡聽見。”應肅下意識諷刺了一句,又轉過身去看他,對方已經躺在枕頭上閉著眼睛休息了,臉上微微帶了些笑意,於是他便閉上了嘴,去洗乾淨了手。
應睿跟崔麒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父親,到底為人師表,對孩子的教育有極獨特的心得,他並不在乎孩子的“忤逆”,也不介意應肅的“沒大沒小”,他甚至會對孩子低頭認錯,會接受那些堪稱稚氣的想法,只要那是對的。
這樣一個人,竟叫他多做做自己喜歡的事。
真是荒唐。
應肅沒有打擾對方休息,很快就離開了醫院。
…………
別院裡的戲拍得並不順利,姿態看起來瀟灑,實則衣物跟假髮累贅導致拍攝相當艱難,鼓風機差點把兩個主演都給吹到天上去。
而且環境拘束,機位也遭到阻礙,最後還是拆了一面牆,崔遠山督促眾人拆房時,頗有種揚眉吐氣之感,然而眾人觀來只覺惡霸味十足。拍攝的便利並不影響兩位主演瑟瑟發抖,雲氣極濃,在這山野之間住久了能不能得道成仙暫且兩說,半夜風溼是肯定躲不掉了。
這場對談被切割成好幾個部分來拍攝,劇情並不複雜,全程幾乎靠臺詞跟表演來支援,是比較艱澀的文戲,對演員的功底要求相當高。要讓整場辯論看上去仙氣飄飄又不失激烈的氣氛,頭號麻煩就是徐繚的頭髮,鼓風機不吹就沒有氣勢,一吹頭髮就立刻飛了起來。
化妝師不知道為調整發型做了多少更改,可因為造型關係,徐繚還是經常被糊臉,而蒙陽更不必提,頭髮還能用飾物別住,他一不小心就吃進滿嘴拂塵。
徐繚跟蒙陽不知道自己在ng後跟劇組人員道了多少歉,山上的風又到底有多大,只知道拍攝完畢之後兩個人都快筋疲力盡了,好在崔遠山終於鬆了口,任他們兩個半仙下凡去了。
劇組總算能離開這座別院,剛來時以為是天宮,離開時彷彿逃避煉獄,徐繚戲服還沒脫,靠在後座上休息,車窗搖下來大半,他眯著眼看見山路上有老農挑著擔子走得正起勁,昨日剛下過雨,歇了幾個小時,又一口氣下到了今天早上才停,石板被衝得又清又亮,水流沒入土裡,混成灘灘軟泥。
車隊慢慢停了,前頭有人跳下車,好像是崔遠山下去跟那老農說了些什麼,對方很快就放下擔子,邊上居然還別了個小板凳,老人家解下來,就有了個坐的位置,再掀開兩個籮筐的蓋,抽出塑膠袋跟秤來給崔遠山稱斤。
崔遠山蹲在那裡跟他閒聊,兩個人大概是在殺價,距離太遠,聽不大清楚,過了好一會兒,那老農把才稱完,一袋一袋分個清楚,籮筐是要自己帶回家去的,因此拖慢了點速度。
徐繚沒能看完,崔遠山讓劇組先自己下山去了。
快中午的時候,他們才吃到崔遠山買的東西,原來是一袋子荸薺,徐繚拿到手的時候已經處理乾淨了,只剩下白白的肉,咬在嘴裡又脆又甜,他在化妝間裡等著造型師來的時候不知不覺吃了一大半,直到看見應肅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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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嗎?”徐繚不太好意思地舉了舉碗,裡頭只剩下幾顆荸薺了。
應肅拈了一顆放在嘴裡,忍不住笑了笑,溫聲道:“味道不錯。”
“是吧。”徐繚沾沾自喜。
崔遠山緊隨應肅其後,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道:“拜託,明明是我買的東西,借花獻佛也要有個限度吧,有沒有人感謝一下我?”他頓了頓,可能是覺得這兩個人的確是幹得出來無視自己這件事的,於是又道,“算了,我自己先說,不客氣。”
他也低頭拿了顆荸薺吃了,一邊吃一邊含含糊糊地跟徐繚說接下來的情況。
車子到了另一處影視基地,下面就要開拍第三個世界的劇本。
文學本就是私密的事情,並不能全討所有人的喜愛,也不是每個讀者都能心生共鳴,就像水族館的珊瑚與游魚美麗可愛,卻鮮少人會去研究其中生物的品種跟習『性』,大多人潦草看過一眼便罷,那有許多心思進入這個新世界。
黃樸也是如此,他與摯友和解之後創作的文學並不像以往那般備受喜愛,可卻多了不少引起共鳴的讀者,而在此刻,他對一名女子一見鍾情,於是有了第三個夢。
劇組裡人手不夠,造型師忙不過來,徐繚倒是不介意自己再穿這身戲服多一會兒,反正第一個世界已經殺青,而他的戲份又排得較晚。
崔遠山也忙,他大概是自己的被搶光了,直接把徐繚的碗捧走,出門去招呼眾人辦事了。
應肅擦乾淨了手,過來幫徐繚整理頭髮,這套假髮很重,又一層層發片粘上去,髮量多得出奇,他們倆都不敢『亂』動,生怕掉下幾片來自己不知道,全能的經紀人也只敢幫他撩到耳後去。
“那顆荸薺甜不甜?”徐繚坐在椅子上,看應肅站在身後扶著自己的肩膀,椅子不算矮,兩人倒映在化妝鏡裡,一古一今,倒有時空混淆之感。
“很甜。”應肅的聲音淡淡的,略有些沙啞。
徐繚就輕輕笑了起來,想了想又道:“我們出去走走吧?”
“現在?”應肅略有些訝異。
徐繚卻不以為意,點了點頭,率先站起身來走了出去,衣服設計雖無禁忌,但也有極明顯的風格,他這身華貴就更顯得厚重,衣襬不能說是長,可也相當拌腳,好在之前特意訓練過,走起路來如行風踏雲,身姿縹緲靈動。
還未等應肅追出,對方已經沒入了江南春『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