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白情緒有些不穩定,臉色很難看。
陸修遠怕他因為過激反應而引起什麼不好的症狀,忙道:“阿白,你已經完全恢復了,你身體裡沒有毒,你也不用死,你會長長久久地像個正常人一樣活著,我知道,你很難面對自己的真正身世,沒關係,從今往後,我跟你一起面對。”
易白呆了一呆,然後愣愣地伸出手來,他記得很清楚,沒毒發的時候他的面板白到瘮人,後來慢慢地毒發了,那些白色就逐漸變成了更瘮人的紫紅色,手上雖然不怎麼明顯,但多多少少還是有的,可現在,那些顏色全都不見了,掌心是正常的白皙,白皙裡又透著輕粉,是正常人的顏色。
“我…我真的恢復了?”他似乎難以置信,一遍一遍地看著自己的掌心。
如此健康的顏色,是他從生下來到後來的二十多年內都沒見到過的,就連在夢中都沒見過。
“阿白,你是個正常人。”陸修遠很耐心地笑著跟他說。
“我是…正常人?”似乎害怕這只是個玩笑,他一遍又一遍地詢問陸修遠,一遍又一遍地確定。
陸修遠平素就是個很有耐性的人,對上易白,更加拿出了有生以來最好的性子,不厭其煩地回答他。
易白本性孤僻,很多東西不輕易表露在臉上,之前他會因為一些事情而開心,是因為他不記得,可現在記得一部分了,尤其還是對他打擊最大的身世這一部分,原本該恢復本性的,然而陸修遠卻在易白保持本性的狀態下看到他面上露出了狂喜的笑容,說明恢復真的是讓他打心眼裡高興極了。
於是,陸修遠也跟著笑,眉眼彎彎。
“阿白有什麼心願嗎?”他忽然問。
易白安靜下來想了想,似乎越來越多的事情都從腦子裡湧現出來,“我想起來了,之前堅持要留在北燕,是想親眼看著當年害了母親的人身敗名裂,否則就這麼走了我不甘心。”
從易卓明嘴裡得知所有真相的時候,陸修遠就想明白了,易白留下來就是想親自為母親報仇,而現在聽他親口說出來,陸修遠心疼之餘,心中更多了一種難以言明的堅定,往後的路,阿白不會一個人,他也不會一個人,他們是兄弟,可以攜手一起走,哪怕是幫母親報仇,也不該是阿白一個人的事。“好,我陪你。”
易白愣愣地看他一眼。
陸修遠又問:“你想說什麼?”
易白臉色很明顯地暗了下去,但眼睛裡卻有著小奶貓嗚咽時的可憐樣,讓人心疼,“等北燕的事情結束了,我能跟著你回家嗎?”
這一問,可把陸修遠問得滿心不是滋味,“阿白不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的話了嗎?”
“我記得。”他稍稍低下腦袋,可就是因為記得,所以想起來陸修遠騙他說爹孃都在南涼,事實上,他們哪來的爹孃,尤其是那位“爹”,巴不得親手弄死他,又恨他死得太早。陸修遠連這些都騙他,那麼,說帶他回家的那些話豈不也是為了哄他開心?
“雖然你長在北燕,但是從今往後,南涼才是你的家。”陸修遠認真地說:“咱們是親兄弟,我不可能撇下你不管。”
陸修遠說完,就看到易白眸子亮了亮,易白是個不善於表達的人,哪怕是之前失去記憶,激動的時候也頂多是臉上的表情豐富了些,雖然,這“豐富”在其他任何一個人看來那都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而當下,看到易白這樣反應,陸修遠就明白了,他其實很渴望有個家。
哪怕阿白那些年在道觀習慣了清心寡慾,陸修遠還是希望他能多多沾染一些紅塵俗世的東西,那樣才能顯得親近。
之前的易白給陸修遠的第一感覺就是“生人勿近”,孤傲高冷,完全不通人情世故。
可就在剛剛,聽到易白那句“我能跟著你回家嗎”,讓陸修遠那顆在生意場上千錘百鍊過的心一下子就給柔化了,能看出來,易白正在一步步地改,雖然很多地方沒什麼過分明顯的變化,不過只要他願意親近周圍的人,總有一天,他也會有七情六慾,起碼在親情這一塊上,可以彌補多年的缺憾。
能活下來,還能與血親團聚,易白突然覺得自己成了這世上最幸運的人,這一高興,就想著儘快處理完手上的事情然後跟著陸修遠回南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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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修遠一聽說,馬上板下臉來,“朱太后那邊我一直都有讓人盯著的,她走不了路,說不了話,與人溝通困難,更別提想找機會把肚子裡的貨給卸掉了,你就安心養著吧,不準勞神,反正一時半會兒,我也沒打算急著回南涼,你不就是想讓朱太后在世人面前出醜嗎?這種事用不著咱們親自出面,時間就是最好的證明。”
易白挑眉。
陸修遠又道:“隱衛說,但凡是去給朱太后把過脈的太醫都知道她有身孕了,可就是沒人敢往外透露過半個字,即便是太醫與太醫之間,也不敢互相通氣,所以給太后開的藥方都比較保守,全是溫補的藥材,不過宮裡的管事每次去抓藥的時候,我都讓你埋伏在北燕皇宮的內應給換成了安胎藥,你就等著看吧,頂多再過四個月,朱太后的肚子就瞞不住了。”宣宗帝若是曉得自己老孃給他懷了個弟弟妹妹),不知道會是什麼表情,陸修遠竟然開始期待起來了。
易白有些悶悶不樂,“兄長是打算在北燕待四個月嗎?”
聽出他語氣裡的不高興,陸修遠問:“怎麼了?”朱太后那裡,自然只是一部分原因,最主要是自己頭一回來北燕,再加上正在談的幾樁生意還沒完全穩定下來,不得不多留些時日。
“沒什麼。”易白本來想說不願意繼續待的,可是想想,就算回了南涼,他能親近的人也只有陸修遠一個,那麼,待在北燕與南涼還有什麼分別,只不過在北燕的話,要擔些被認出來的風險罷了,不過易白相信,陸修遠一定為他安排好了一切,絕不會放任他輕易給人認出來。
雖然易白有自己的勢力,也有的是辦法讓自己偽裝成功不被任何人發現,可是他突然覺得有個親人的肩膀能靠靠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那麼,自己何必勞那個神,讓兄長來就是了。
察覺到他神色有異,陸修遠道:“如果你不喜歡北燕,那我就想辦法儘快處理完受傷的事然後帶你回家。”
“沒有,我就是隨口問問。”易白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其實能活下來就已經很知足了,在哪裡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兄長,不是麼?”
陸修遠失笑,“你說得對。”
——
壽安宮被燒,朱太后遷居北宮,而伺候她的人,除了一個敏嬤嬤,其他的全都被大換血,確切的說,宣宗帝打算變相監禁朱太后,所以讓北宮裡裡外外都滲透了自己的人,而朱太后,雙腿再也走不了路,嘴巴又開不了口,想說點什麼還得靠手寫,這樣一個成天不是待在輪椅上就是床榻上的人,哪怕你給她一坐堆滿金山銀山的宮殿,對她來說那也是座永遠走不出去的牢籠。
所以宣宗帝很放心,不過偶爾也要去北宮裝裝樣子,這一日來得不湊巧,朱太后正吐得天昏地暗,宣宗帝見狀,先是愣了一下,隨後佯裝大怒,冷眼睨向一旁伺候的宮女,“怎麼回事,太后都病成這樣了,還不請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