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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卷四:匪石之心(5)

“……魯王宮。”悶油瓶沉重地想了想,說出三個字。

那是相當遙遠的經歷了,我差點跟不上他的節奏,“始作俑者是那個……周穆王,他?”

按照悶油瓶目前破碎的記憶,是魯王宮的主人佈置了那副石棺,又被張家人發現。我根本沒想過這兩件事會産生聯系,一下子有些錯亂。悶油瓶卻十分確信,但當提及其中究竟有什麼佈局時,他就記不起來了,我甚至懷疑悶油瓶的記憶是否發生了錯位。

這幾乎是個無解的問題,因為再也找不到他們的本家人,連張家是何時從西藏撤退的都不清楚。而那群姓汪的,似乎比我們任何一人所知道得都要多。

我有時覺得,悶油瓶失去記憶沒準也是好事。因為現在看來他的苦逼命運從出生後便開始了,多一些遺忘,還能忘掉那些壓抑的日子。

我們費盡千辛,來到阿拉善盟。空氣特別幹燥,植樹綠化的公益廣告在公路兩側比比皆是。在距離巴丹吉林沙漠最近的一家旅店裡,果不其然找到了張家的香港佬們。但是此時我已不方便露面,想了想還是讓悶油瓶去和他們悄悄會師,這時那把刀才算交到了真正的張起靈手中。

我又粗略算了下日期,此時汪家一定接收到“吳邪”的死訊,應該暫且處於將信將疑的階段。一個猶豫不決的集團,內部尚未統一意見,正是行動力最為遲緩的時候。北京城那邊,胖子也應該把我委託的事情都辦好了。出發前我把電子口令卡交給他保管,心想不知道最後會被他貪掉多少油水?但,如果我們能平安回到北京的話,那些已統統無關緊要。

在等待悶油瓶的時間裡,我在附近餐館的牆上看到幾幅攝影作品,大都是沙漠風光,一部分是綠洲。當地部門還建造了沙漠中的農業基地,專門培育果蔬。只有一張攝影圖片的名字充滿了深意,叫做“偶遇”。

圖中的內容卻和人物沒有半分關聯,攝影師的意思並不是和什麼人偶遇,而是一片湖。荒漠中那片湖泊格外突兀,像是天降的寶石鑲嵌在沙子裡。之所以給我這種強烈的感受,是因為照片中湖泊的附近光禿死寂,沒有綠洲,毫無生機。

我在幻境中看到的沙漠,也曾出現過這種水體。好像湖中水分不會停留很久,無法給周圍提供綠色。攝影師將之命名為偶遇,難不成這片湖不是固定的,遇見它需要運氣?我聽說過某些植物會抽出根系進行遷徙,可沒聽過湖泊也會遷徙。

悶油瓶回來,第一個訊息是,黎簇那小子前天在沙漠裡逃掉了。現在旅店中的香港佬是第一批返回的人,還有一部分仍留在沙漠腹地。但是這兩部分的人馬,兩天來都沒能尋回那小鬼的蹤影。

我嘆口氣道:“意料之中。”

本來就不打算把黎簇控制得很好,我對他的定位從一開始就是一匹脫韁野馬。我們倆著手準備親自潛入,於是向旅店裡的張家人借來一個領路的導遊,向對方說明我們要去古潼京。

那地方在當地人心中,是傳說中的魔鬼城。這導遊一臉苦大仇深,似乎很不滿意又接到了這種活。他看了看悶油瓶手中的黑金長刀,我倆都是不好對付的樣子,他只得同意,條件是僅把我們帶到古潼京的邊界。

進入沙漠前,我總算卸下身上的偽裝,以一個既不是喇嘛也不是吳邪的身份,用完全空白的方式走進這片謎影重重的沙海。而身上只藏著一把短兵,那個殺手的匕首。

我們跟著領路人,騎在駱駝上越走越遠。天黑以後,沙漠裡溫差很大,四周也極其安靜。悶油瓶第一個覺察到了張家人的方位所在,給我遞了個眼神。我點點頭,便打發那個導游回去。

不過代價就是,充當代步工具的駱駝也被對方牽走。剛踏上沙地的時候,雙腳還有些不適應,深一腳淺一腳。悶油瓶在空曠的沙漠中辨聽聲響,我便跟著他,走了小半工夫,才看見張家隊伍的營帳。他們帳篷的排列方式有點奇特,竟圍成一個圓形。

真正走近以後,我才懂得了這樣的目的。這個圓圈包圍著一個湖泊,好像用鐵籠禁錮野獸一樣。我心道是為了方便取水,還是另有含義?

有人從帳篷裡出來,悶油瓶向他們點頭示意。我趁機低頭望了望四周,沒看見某個身影,就問隊伍裡的人,“我兒子去哪兒了?”

“那小鬼消失的那一天,你的狗也失蹤了。”張海客答道,他從一側走來,招呼其他人給我們兩人備上物資。

小滿哥和黎簇同時溜掉了嗎?我頓時啞然失笑。張海客一臉倦容,看了看我,也沒心思再兜圈子,道:“這個湖,會不定期地移動,那小鬼最後就是跳進了這個湖裡。”

我猜了猜,“然後他再也沒有浮上水面?”

“對。期間我們一直和這個湖同步行動,緊跟在旁邊。”張海客道:“原以為小鬼鬧完脾氣就會回來了,但是直到現在也沒見到一個人影。”

我凝視著湖面,此刻平靜無波,就像一潭死水,很難想象得出這樣的東西能夠活動。湖畔只有濕潤凹陷的沙地,連根草或苔蘚都沒有,如果說是活水,未免太新鮮了點。這塊地方倘若擁有如此活躍的水系,壓根不可能淪為沙漠。

黎簇失蹤後隊伍就慌了神,注意力被分散,沒人看到小滿哥又去了哪裡。張海客似乎覺得,我的狗可能走丟在了沙漠深處,難得底氣不足道:“你不關心你兒子嗎?”

“小滿哥多半跟著那小子。”我捏著八成把握,“它是一條很有靈氣的狗。”

對方表示懷疑,“我們都不知道那小鬼如何從我們眼皮底下失蹤的,你的狗還會跟著他?”

我補充道,“它很聰明,是我親生兒子,你要相信基因遺傳。”

張海客被我一通胡謅堵得無言以對。不過我是真的確信,小滿哥擁有不一般的膽識和智慧。只要找到黎簇那小子的下落,我兒子也肯定在那個地方。

巴丹吉林沙漠裡的這種移動水體,有個接地氣的名字叫海子。不是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那個詩人,而是面朝沙漠喜怒無常的湖泊。張家隊伍記錄下了這幾天海子的移動時間,發現它毫無規律可循。

他們越發覺得這是個活物,況且來沙漠之前沒人預見這種局面,裝備方面缺少潛水器材。因此目前為止,誰都不敢在海子移動的時候深潛下去。

“世界上其他地方,也存在所謂的移動湖泊,是因為風力吹動沙丘,日積月累,推動了地表積水的位置。”張海客指了指腳下的這灘湖水,“那些速度都非常緩慢。可是你想象不到,這個海子一旦動起來,地形變化是肉眼可見的,我們馬不停蹄才能跟上。”

我倒是有些理解了,為何當地人把古潼京視為魔鬼城。那些在沙漠裡行走的駝隊或探險隊,通常以顯著的湖泊作為線路標記,如果這裡的海子如此變化莫測,那人們很容易迷失方向,産生困惑乃至懷疑常識。

當晚悶油瓶和我睡在海子旁,我悄聲問他:“要潛水下去嗎?”

“沙漠下面恐怕有東西。”悶油瓶淡淡道:“等它再次移動,才是我們潛水的時候。”

“那水有多深?沒有水肺,全靠肺活量了。”我道,不由得想起和這家夥最初幾次接吻的時候,我都是以憋氣失敗告終。悶油瓶那是神一樣的肺活量,我不換氣的話會生生憋暈過去。

張家隊伍用帳篷圍成一圈,本意是嘗試困住這片海子,但是問題似乎出在水底。第二天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候,這片湖就躁動起來。我一下子被那聲音驚醒,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就與裝備一起被悶油瓶拽出帳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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