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心裡“嗯?”了一下,這才明白原來他們已經開始了第二輪行動。我心說胖子怎麼沒給我發個訊息,說好的革命情誼呢?他真的有和那支張家隊伍說清楚嗎?
電話那頭是阿貴,我也問不出胖子是否和霍害們進行了溝通。我細一琢磨,可能我之前更傾向於與香港佬交流,言語間流露出的那種態度傷了他脆弱的小心靈,打消胖子積極性了?寧可讓阿貴聯系我,也暫時不想主動打我電話。
冤枉啊,我心說,看來胖子是故意逼我向他解釋那些私事。
我們這邊也差不多該動身了。胖子連個電話都不打,恰恰說明他理解了局面,正事不受影響。廣西尚且順利,總算能讓我和悶油瓶放心去城南一探究竟。
悶油瓶走去小滿哥待著的那個房間,他剛來到門口,我那原本回避的兒子便跑了出來。望著它向我奔來的身影,我心情複雜,想道,這只狗是否真的明白它自己需要回避的原因?這段日子以來小滿哥和我們相處得越發融洽,人犬之間的摩擦越來越少。除了一點,它在場的時候,不方便做某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我把小滿哥領出屋門,悶油瓶隨後跟上,說了一句,“在那裡別亂來。”
我點頭,他又道:“如果覺得不對勁……”
“那我還是會繼續。不對勁,才能讓我們有跡可循。”我堅定打斷,轉變話鋒。悶油瓶在耍嘴皮這方面和我比起來還略欠火候,沒轍地看了看我。
我們在城南的郊區比照著地圖,開車兜了好幾圈,縮小範圍,最終確定了幾座山頭。下車徒步行走,找到了那個被重火力破壞的現場。尋找本身不需要花費我們多少功夫,因為那片區域的植被中人為破壞的痕跡相當明顯,草木淩亂,甚至少許的燒焦。
而旁邊那座山,原本山洞洞口覆蓋著叢生的植物,這下一把燒得不留餘燼。既然當時的現場裡少不了熱兵器,自然也少不了擦槍走火,沒燒掉整座山,還算幸運。
小滿哥到了這地方後一直不安,來來回回地走動個不停,似乎在巡邏。興許是聞到了殘留的硝煙味,當然,更可能是洞內的某些東西觸發了它的條件反射。我把兒子喚到跟前,半蹲下來摸了摸它的腦袋,然後抽出大白狗腿,走進黑暗的洞口內部。
悶油瓶已經在裡面等候我們,他舉著光源,一動不動地觀察腳下的那處地面。無數重疊的車轍印壓在地上,無法想象以前有多少趟車次經過這個地方。這裡的土質不算松軟,輪胎能留下那麼深的印痕,並且在自然環境裡儲存到今日,車的重量可想而知。
此處應該就是早期的火車隧道,稍往裡走,能看到一段段的鐵軌,全部被扒掉丟在牆邊。鏽得很厲害,氧化的深紅色鏽斑覆蓋在表面,看上去如同某種瘋狂生長的菌類。我走了十來步,腳下便踢到了什麼東西。來不及反應,那東西就一下子飛向小滿哥,不巧打在它腿上。
小滿哥喉嚨裡嗚的一聲,似乎特別委屈地質問我為什麼要踢他。我心生歉意,抓過悶油瓶的手腕,把他手裡的電筒轉向地面,這才看清是一顆石子。地面被照亮以後,散落在兩邊的所有石子都顯露在我們面前,個頭差不多的大,佔滿了大半的空間,只有中間的地面留出了一條幹淨的通道。
小滿哥跟個小朋友似的,不甘心地叫了一聲,看來把踢石子的仇掛記於心了。我不情不願地說好好好,“回去給你加餐。”
那些石子無疑是為了減緩火車的震動,而在鐵路執行時期鋪在這裡。可以想見,原本廢棄的隧道,被用來偷偷做了貨車的運輸路線。
我們頭頂上拉著又長又粗的黑色電纜,掛了電燈。燈罩上積了許多灰,大概早就亮不起來了。越深入,環境越暗,不知走了多久,我往回看了看,那個洞口在視野裡縮得很小,外面的光線聚整合一點,倒好像黑夜深空中的星芒。
山洞的路線也在此時發生了變化,不再是最初的直線。不過我和悶油瓶倆人是統一行動,所以影響不大,就繼續往裡走。如果說四周有什麼聲音,那隻能數腳步聲和小滿哥的喘氣聲,連滴水的聲響都沒有。
小滿哥猛地停下,我心說還在生我的氣嗎?隨後看到它的眼神,立即反應過來,與私人恩怨無關,我兒子是在這裡發現了什麼不一般的事情。我不由得戒備,先前被悶油瓶練出了條件反射,進入打鬥的準備狀態,拉開全副架勢。悶油瓶為我掌燈,照著前方。
但是等了片刻,小滿哥並未做出進一步行動,沒有汪汪叫出來,也沒有上前飛奔,只是站在原地。我正奇怪,就聽見悶油瓶淡淡道:“它在發抖。”
隨後他俯身,把手掌貼在小滿哥的背上。我也跟著半蹲,近距離一看才發現,小滿哥的狗毛微不可察地抖動著,但是這裡沒有風,是它自己渾身打顫。我揉了揉它的腦袋,又去看它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那雙眼迸發著視死如歸的目光。
這只不一般的狗,居然在發抖。
它感受到我的撫摸,抬頭蹭了蹭我的掌心,然後抬爪繼續前進。悶油瓶輕輕拍上我的肩膀,道:“小心。”
“嗯。”我點頭,站了起來。悶油瓶收回放在我肩上的手,我後知後覺地想到那也正是撫摸我兒子的手,頓時就覺得,這家裡到底誰是家長?怪不得小滿哥在悶油瓶面前也很乖。
小滿哥的反應沒錯,它發現了這個山洞的核心區域。天花板上的電纜密集了起來,延伸向同一個方向。我仰起脖子看著它們,直到餘光裡出現了一扇鐵門,終於意識到電纜都伸進這扇門後面。
鐵門開在一側洞壁上,樣式像是普通貨倉的那種大門。不過現在這扇門已經失去了它的作用,並不能阻攔任何人,因為上面的鎖似乎被砸爛了,兩扇門向內敞開。我一下便想到了小花傳給我的那張照片,他就是在這裡發現了那張運輸單?這個貨倉的入口是被他開啟的,還是另有其人?
門上垂著一道長長的封條,從中間一半撕開。我拿起封條,悶油瓶配合地把手電光線打過來。就是那個運輸公司的名字,封條的日期卻比霍老太去世早了一些。我算了下時間,那差不多是我剛入這行的時候,看來那霍仙姑在生前就有了收手的意思。
小滿哥一改常態,不再像之前那幾回一樣箭步沖上前,而是十分謹慎地走進倉門,好像不是非常自信。事實上我站在這裡,也感覺到了一絲異樣。
悶油瓶道:“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