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發之際,奉李文柏之命來尋錢楷家人的虎子帶著幾個兄弟出現了,先前面對婦孺不可一世的打手們一見腰跨佩刀的衙役出現,轉瞬間一鬨而散,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囂張勁。
錢氏母子被虎子等人一路護送到縣衙,又親自將她二人送到了偏院的小院裡,為防萬一還留下了兩個弟兄在院門外守著,再三確認母子二人無恙後才離去。
錢楷聽得一陣後怕,上上下下檢查了妻子的身體一遍,確定真的沒有受傷才鬆下一口氣,接踵而來的便是無上憤慨。
“他孃的,老子替他施家賣了將近三十年的命,他錢德興居然如此翻臉無情!”錢楷忍不住破口大罵,“就算我錢楷不過是個小小的文書,年年該給他的孝敬、施家人動不動攤派的活計我可有過二話?今日不過活不下去想找個別的出路,妻子居然就被...!”
憤怒之後,又不禁對李文柏生出無上的感激,身為縣裡為數不多的讀書人之一,錢楷在許多場合親眼目睹過這些鷹犬是怎麼對付施家人看不順眼的人的,差一點點,只差上一點點...
“夫人莫怕,為夫現在已經跟了縣令大人。”錢楷不住地安慰著錢氏,同時也是安慰自己,“縣令大人答應過,只要為夫一心一意做事,就一定會護得我們周全!”
錢氏抽噎著點頭,發洩過後終於漸漸平靜下來,趕忙不好意思地抹著眼淚,又忙活起爐灶上的活計來,邊看著燒飯的火候邊嘮叨:“看給我嚇得,差點就把飯給燒糊了,快去把孩子叫過來,看看這肉,都新鮮的呢,是後廚的夥計送來的,說是李大人說年關將近,讓衙門裡的公人們都改善改善夥食,這幹魚也是,說是後廚做剩下的,我也就舔著老臉給要來了...”
錢氏的話音中還帶著一些哭腔,但對未來生活的嚮往卻怎麼也藏不住,不過是一塊鮮肉,半條幹魚,就讓這個過了半輩子饑不果腹生活的婦人樂得跟個少不更事的丫頭一般,錢楷看在眼裡澀在心裡。
曾幾何時,錢氏也是十裡八鄉出名的美人胚子,自從跟了他這個窮書生後,日日操心能不能吃飽飯,沒過上過哪怕一天好日子,是自己的無能,才讓生活過早地將妻子磨礪成了這幅樣子。
“夫人放心。”錢楷挽起袖子蹲下來打下手,懷裡下值時李文柏託人塞給的幾塊碎銀子叮當作響,“以後為夫一定跟著縣令大人好好幹,這苦日子,到頭了。”
後院書房裡,李文柏揉揉痠痛的眼角,問面前彙報的虎子:“錢楷一家子情況如何?”
“正如大人所料,屬下帶人趕過去,剛巧就碰上一群人砸錢家家門。”虎子說,“也不知道這施家是怎麼想的,幾乎是前腳錢楷剛出門,後腳他們就跟上了錢氏,這做法也太讓人寒心了。”
李文柏冷笑:“施五不會做出這種蠢事,八成是錢德興自作主張,這人還是跟以前一樣,眼皮子淺,盡出些餿主意。”
“倒是幫了咱們大忙。”虎子笑道,“您是沒看到,錢家母子對屬下等那是感恩戴德,就差沒磕頭謝恩了!這弄一下子,那錢楷還不對您忠心耿耿?”
“確實省了不少事。”李文柏也笑,“肉食飯菜都跟弟兄們送去沒?”
“您就放好心吧!”虎子拍拍胸脯,“按您說的,每人一塊鮮肉五斤大米,屬下帶人親自一個一個屋去送的,還給錢氏他們母子送了半條幹魚呢,小夥子正抽條吃得多,別給餓著了。”
虎子做事確實周到,李文柏滿意地點點頭:“事急從權,交合物産本就不豐盈,暫時只能委屈委屈兄弟們了。”
“您這是啥話?”虎子虎目一瞪,“弟兄們都是刀山火海滾出來的,何至於就連這點苦都吃不了?您是真正為百姓做事的官,弟兄們都願意跟著您幹!要屬下說,錢楷那家子瘦弱文人沒辦法,其餘的錢您省下來,好好給自個兒補補身體才是。”
交合縣衙這邊其樂融融,施家莊園此時卻已經鬧翻了天。
蔣勇、三子臉色陰沉地站在兩側,施五端坐上首,時刻帶著的溫和笑意此時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眼中淩冽的寒光。
錢德興低著腦袋,戰戰兢兢跪在書房冰涼的地磚上,縮著身體瑟瑟發抖,臉上又是後悔又是懊惱,嚇得青白。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施五大手往書桌上一拍,筆墨紙硯隨之一顫,“讓你盯著衙門動靜,不是讓你擅自動用私刑,把人往他們那邊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