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行宮將宇文靖域放在睡榻,宇文錚轉身看她,洶湧痛意如傾天之波滔滔湧上,他抬起濃重的步伐向外走去。玉子衿不語,留戀不捨地透過蓮帳最後看了一眼那個熟睡的小男孩,淚水漫灌她的雙眼,她沒有上前,她怕再觸控到他她就真的走不了了,最終她決然轉身尾隨那人而去。
一前一後,一丈之隔,宇文錚在前冰山獨行,玉子衿在後輕步淒涼,走到行宮門口,赫連熊熊與須擒風幾人已經等候,看那二人同行不併肩,幾個大男人心中頓時不是滋味。
嶽澤洛不知道事情原委,只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應玉天所託來秘密接玉子衿回顯陽,她不應該好好呆在顯陽嗎?怎麼跑到這敵軍攻陷的沂安來了?茫然無知地跳下馬車想問個究竟,在看清宇文錚的臉時,他忽然瞪大了眼睛,有些模糊的記憶瞬間充斥腦海。
越過那個漸顯頹唐的背影,玉子衿對赫連熊熊等人欠身而別,“諸位,子衿告辭!”
回首處,再擦肩,終兩端。
風漓城初遇上京幾多糾纏,瀧州廝守日夜,多年兩國相望思往事,惜流芳,易成傷。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這一別,孰知有無相見年月。
她留給他的依舊是衾鳳冷,枕鴛孤。
美人隔千里,羅幃閉不開。無由得共語,空對相思杯。
阿錚,此生最不願你因我握杯斷腸。
雙馬踏蹄於濃暗黑夜拉著馬車軲轆遠去,在那漫長古道月華鋪路的古城道漸漸變成看不出形容的黑影。宇文錚負手長立,身如冰凍,陰翳的臉頰惟有一雙星目在城牆陰影下有淡淡亮光。
“父親,您為何不留住母親?”
“也罷,讓她去”慘笑還在唇邊,悲涼望遠的宇文錚喉間一緊收住了到嘴的話,猶自望著車馬消失於夜色中的赫連熊熊和須擒風幾人也回過神來,所有人都臉色刷白地轉頭看著那個神色震驚又帶著果然如此的男孩。
宇文錚啞然失聲,對著宇文靖域黯然受傷的模樣心痛又烈,自為人父,撫育教養盡己所能,他可說問心無愧,獨獨這一件事他始終愧對麟兒。
無數次地想過子衿重新回到他們身邊與麟兒相認,但他從來沒有想過是在此情此景下讓他知道自己的身世。
“不用跟我解釋,我不想聽!”打斷想要解釋宇文錚,宇文靖域看也不看父親轉身跑回了行宮,宮城甬道又黑又長,他幼小的心中處處是那個女子溫情的笑臉,寒冷中他想要親近又想要排斥,混亂的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是清醒的。
她不要他!
她生了他又不要他!
馬車中,玉子衿並不知道行宮門前發生了什麼,見到闊別幾年陌生又熟悉的聰慧男孩,她有些不敢認,“你你是小弟?”
“二姐,我好想你。”玉宇朗笑著撲到玉子衿懷中。
玉子衿激動地撫摸著玉宇的臉,幾年不見小弟模樣變化很大,長高了很多,漸漸長開的五官像極了父親,讓他都有些不敢認了,“你怎麼來了這裡?課業都完成了?”
玉宇笑道:“早就完成了,我年前回顯陽見了母親,本想著和父母與哥哥姐姐們一起過年,偏偏父親和大哥二哥還有六哥都不在家,進宮去看你的路上遇到了三姐夫,他說大哥要他秘密來沂安接你,我索性就跟著一起來了。二姐,你怎麼會在沂安?這裡不是被宇文錚攻陷了嗎?你和他是舊相識?”
玉宇心思敏銳,剛剛一眼就看出玉子衿和宇文錚關係的不對勁,連連三問把玉子衿問了個手足無措,見玉子衿猶豫不說,他也不再堅持,想起千重寺那個小男孩,只道:“英姿不世之姿,浩然氣清於世,我那日與浩清侯有一面之緣,小小年紀果然不負此讚譽,今日再見英成王,父子真是俱為人中龍鳳!”
“你見過浩清侯?”玉子衿問道。
玉宇點頭,把那日千重寺的事情說了,靈慧眸光看著玉子衿蕭索的模樣疑慮重重,二姐似乎心情很低落?
玉子衿聽後苦澀一笑,沒想到居然還有這麼一出甥舅相見不相識,母子卻也不相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