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廳中,玉亓與蘇醴帶著愁緒出神飲茶,馬婉蓁進門見果然是貴客,趕忙上前行禮,”臣婦參見長興王、長興王妃。”
“嫂嫂不必多禮。”玉亓揮手。
蘇醴親自上前將馬婉蓁扶起,姿韻纖美,體態雅緻,腮邊始終帶著**笑意,表明來意道:“王爺與本妃掛念二姐,奈何白日事多不得空,這才冒雨前來,深夜打擾,嫂嫂莫怪。”
馬婉蓁知道玉亓深夜冒雨登門定是有急事,一邊與蘇醴客套著一邊命人去知會蘭颯,昨日發生了什麼事她並不知道,但看玉子衿的狀態就不免心憂。
未幾,蘭颯就被下人請來,後面還跟著依舊無神的玉子衿,玉亓看姐姐神色,有些猶豫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忐忑地將目光投向了蘇醴。
蘇醴一沉吟,扶著玉子衿落座,喚道:“二姐?”
手中緊握著兒子的玉佩,玉子衿的雙眼看了看蘇醴,又將目光投向玉亓,悽清腦海忽然想起二人成親時的情景。
還記那年婚宴,綺繡羅宅,賓客滿園,新人同執紅綢共拜高堂,兄弟並肩高聲和笑,姊妹同在悅理婚房,父母康樂椿萱並茂那日的鑼鼓敲打長街迴響,那日的聲樂滿城響徹雲霄而今鑼鼓聲樂迴響在耳,闔家美滿歷歷在目,畫面中的那些人、那些事卻都模糊了。
不過幾載時光,父親、大哥、大姐都相繼而去,如今怎會變成了這般模樣?
玉子衿閉上酸澀的雙眼,又睜開看向玉亓,“沐兒下葬了?”
玉亓與蘇醴交換了一個眼神,沒想玉子衿猜到了他們的來意,雙雙跪在玉子衿身前,悲傷道:“二姐,人死不能復生,沐兒他他去的很安詳,已經被弟弟妥善安置在了原氏皇陵。”
木然了一天一夜,玉子衿身子和心都是僵硬的,再聽到這個訊息早已找不到知覺,只有死寂的目光靜靜沉澱著。玉亓見姐姐這般模樣,握拳砸在身邊的茶几,憤恨道:“二姐,你放心,終有一日我要宰了沈杳那個畜生,拿他的人頭去祭奠沐兒!”
撐著沉重的身子站起,玉子衿踱步至門前望著空階垂落的雨珠,不知那可是蒼天在為她的沐兒流淚?
沈杳不過只是個劊子手,真正的兇手卻是她一母雙生的親弟弟,他不止殺了倚風,殺了沐兒,還害死了大哥,間接逼死了大姐。他們一母同胞,而今卻淪落得骨肉相殘、同室操戈,那麼多人的鮮血都是因他而流!若提及手刃仇人,他才是最該死的那一個可是捫心自問,她下不了手。
回眸看著玉亓,“朝堂深淵,你還要趟這趟渾水嗎?”
玉亓不解何意,他如今手握重權,戰功赫赫,即便和玉寒不親厚,也不妨礙他得到該有的地位,如何能置身事外?況且他多年來看不順眼的沈杳在朝一日,他自然要事事壓他一日,他是皇后的親弟弟又如何?得玉寒寵信又如何?莫不是以為這樣就能和他分庭抗禮了?他堂堂玉家六公子,才不會向他低頭!終有一日他要取下他的人頭,以洩多年之恨!
玉亓與玉澤這兩個弟弟可說是從小跟著玉子衿長大,一個霸道張狂,一個心機叵測,這一會的臉色變換早已經被玉子衿看出他的打算與野心。不怪她放不下心,玉亓這個性子並不適合朝堂之爭。若論行軍打仗,他可以橫掃四方無敵手;若論陰謀詭計,只怕他連玉澤的一半都不到。如今的玉寒心腸陰冷,若犯到他頭上,玉子衿著實擔憂他日他不會再對餘下兄弟下手。相比之下,頭腦與玉亓半斤八兩的沈杳就不足為懼了。
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玉子衿不再和玉亓多說,當年他因小仇而與沈杳結下大怨,固然是因為沈杳心胸狹窄,可一個巴掌拍不響,若非他霸道無理犯下過錯不低頭也不至於到如今樹下死敵的地步。偏偏他還不改這個狂妄性子,非和沈杳死磕到底不可,他可知伴君如伴虎,現在對他來說最危險的人根本就不是沈杳!
走至蘇醴身邊看著這個長相慧麗頗有沉府的女子,玉子衿伸手將她扶起,“如今的我無能也無力可施,他以後就叫你多費心了。”表壯不如裡壯,幸得蘇醴心思縝密經緯藏腹,玉亓又肯聽她的話,有她時時提點,必不會教丈夫多犯錯,畢竟她這個姐姐不能照看他一輩子。
蘇醴沉靜點頭,對於玉子衿的話外之音格外通透,她自小就被父親帶在身邊教養,如今形勢當然明白誰才是最該防備之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醴兒與夫君同氣連枝,自然該事事為夫君籌謀,二姐大可放心。”
此時玉子衿一心為弟弟,得到蘇醴叫她安心的慧智眸光,瞬間心底透亮。但令她沒有想到的是,若干年後蘇醴為玉亓的處心積慮步步為營固然為她贏得了賢妃的稱道,但並沒有因此而救了玉亓,甚至連蘇醴本身也落得淒涼收場。
知道自己的心思被姐姐看透,玉亓怏怏不樂自己從地上站起,眼看天色已晚,叮囑玉子衿保重身體就帶著蘇醴離去了。
蘭颯囑託大嫂代為送客,親自將玉子衿送回了房間,夜雨打溼他的髮絲,他毫不在意用袖口擦去額間的雨水,道:“子衿,我已命人備好車馬,聽我的話,這裡你不能再呆了,就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去你該去的地方!”
“我若走了,你該如何?”
“相信我,他不會將我怎麼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