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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國色好容儀(一)

亂世飄零,宗室罹難,短短數十年原氏嫡脈無存,東原皇室只剩了幾族旁支宗親與原舒禾一介孤女之身,見到原舒禾入朝參見原明昃,這讓眾多原氏宗親見之無不淚目傷懷,頗有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之感,包括如寧平王與彭城王等昔年與原璧桓不甚和睦的宗室,也無不心傷感懷。

寧平王自來西原,手中權力被宇文錚架空剪除,過了十餘年不如意的潦倒生活,如今年紀大了,每每想起昔年因一己不忿離散宗族,教唆原業西逃,釀成今日局面,甚至行將就木時都不得迴歸故土,都愧疚不已,臨散時忍不住拍了拍原舒禾的肩膀道:“有時間來府中坐坐吧,我與你父王和和堂叔祖雖不甚和睦也都是往事了,不提也罷!”

原舒禾黯然紅了眼眶,她恭敬福身一禮,稱了聲“是”。

宇文靖域揉了揉笑了這一天幾乎快要脫臼的下巴,揚手打起簾子正要進門呼喚母親,抬腳還沒跨進門檻兒,香風款袖一甩有人及時把他撥到了一邊。

原舒禾婉轉一笑挑釁道:“以客為先,懂不懂?”不管宇文靖域站在一邊咬牙切齒的表情,她一個轉身翹首盈身鑽進屋內,衝著那座上溫柔淺笑的人張開懷抱高興呼喚:“姨母,禾兒好想你!”

玉子衿伸手抱了個滿懷,摸著原舒禾的頭無奈道:“你這丫頭,都多大的人了還這般愛撒嬌。”

“禾兒再大也是姨母的寶貝心肝,怎麼就不能撒嬌了?”原舒禾抬頭撅噘嘴,引得剛進門的宇文靖域一陣惡寒。

宇文錚默然坐在書桌旁看那忽然闖進的青褶宮裙少女,他忍不住看向向一直與她溫柔笑談的玉子衿,腦海中忽然浮現與她上京相遇時的年少時光。

原舒禾只顧著與玉子衿互訴熱腸,良久才發現坐在書架前的那名深沉男子,她忍不住移開眼睛一番打量,沉吟片刻後起身來到他的跟前雙膝跪地全禮下拜,“舒禾見過英成王。”

天可憐見,那一聲“姨丈”她是萬萬叫不出口的,皇叔父雖已故去,但自小將她視作親女,縱使知道了姨母與英成王這十餘年相望不易,她也難以因此而做出有愧叔父之舉。

宇文錚難得對不熟悉的人溫和淺笑,他點點頭命連翹將原舒禾扶起,囑託她有空常來府中走動,便與宇文靖域一同去了前廳。

原舒禾認真點點頭,恭送宇文錚離開,她懵懂地揉了揉腦袋,看著那昂藏七尺的父子倆一同離去,恍惚有些明白了姨母的年少情懷。

“公主,公主”連翹拍拍原舒禾的肩膀,扶著她落座。

原舒禾一時出神,這才清醒,尷尬笑道:“謝謝姑姑。”

連翹雙目熱切看她,忙命落煙等人將自己親手做的家鄉糕點一一擺了上來,“公主不必客氣,奴婢出身寧襄王府,自少時就和纖兒一同伺候主子,還服侍過公主的母親。”提到玉皓潔,連翹忽然就紅了眼眶兒。

氣氛一時低靡,原舒禾抓著她的手淚中笑道:“原來是連翹姨娘,禾兒以前還曾聽纖兒姨娘提過。”她信手夾起一塊點心淺嘗,“嗯,姨娘做的糕點真好吃,禾兒喜歡。”

“好,公主喜歡,那就多吃些,不夠奴婢再做!”連翹忙為她夾著點心。

這日晌午,宇文靖域款款有禮地接待了大漠各國派來的使臣,將他們送至驛館下榻,正要吩咐侍從備馬,一轉身不妨和正進門來的嶽澤洛走了個對頭,他眼神一虛,從容見禮:“小侯見過南侯。”

嶽澤洛眯著眼笑看他,一捋袖子故作緊張行了個平禮道:“不敢不敢,我與小侯爺爵位相當,實不敢受之。”

“客氣客氣,南侯按論為長輩,當受靖域之禮。”宇文靖域趕緊再拜。

嶽澤洛一手扶他,“也是也是,小侯爺多早晚要稱本侯一聲‘姨丈’,這禮我受了便是。”

“姨丈?”宇文靖域愕然抬頭。

嶽澤洛雙手揣在袖口裡賊笑,“侯爺即尚容儀公主,論輩分可不是該叫我一聲姨丈?”他忽然把臉湊近宇文靖域,“難道不是嗎?還是小侯爺誤解成了別的什麼?”

宇文靖域暗怪自己缺心少肺,險些被眼前這傢伙繞了進去,趕緊嬉笑道:“原是如此,是靖域忘了輩分,可不是該叫您一聲‘姨丈’。”趕在嶽澤洛開口前,他一指日中漸至的天,“午時將至,想來南侯您連日趕路旅途辛勞,定要午歇的,小侯就不打擾,先行回家陪父母用膳了。”

“哎哎哎,別忙啊!”嶽澤洛一拉他的袖子,“本侯正值鼎盛年歲,歇什麼歇?剛巧我也沒吃,想來貴府也不介意多添我一副碗筷,走走走,咱們舊友多年不見,正好趁這個機會好好聚聚!”

他說著攬了宇文靖域的脖頸就走,一腔熱道感慨篇篇,也不管宇文靖域置不置可否,待他有機會開口插話,馬車已經停在了英成王府門前。

浩清侯一順額邊某話癆侯爺方不經意濺到他臉上的口水,認命地向人吩咐:“去稟報王爺和王妃,就說東乾潁城公主駙馬南侯來訪,叫人備好酒席,在我園中款待,我先帶南侯四處逛逛,記得告訴王妃好好籌備!”

“是!”接收到宇文靖域暗弄眉眼的訊號,護衛行了個禮進門而去。

“叨擾了!”嶽澤洛拍拍宇文靖域的肩膀,一甩廣袖笑眯著眼睛就大搖大擺地進了門,宇文靖域擦擦頭上薄汗,在背後剜他一眼跟了上去。

一路進府,嶽澤洛如入自己家後花園,根本不用宇文靖域引路就朝著正房院落的方向長驅直入,多少次宇文靖域想借機將他引向別處都被其四兩撥千斤地擋了回來,兩人剛進四進門,眼瞅著主院就要到了,忽然凌空飛來了一隻黑綾錦靴,不偏不倚正中嶽侯爺臉上。

宇文靖域早已經及時捂住口鼻閃身兩丈外,空氣中那不可描述的氣味在此刻逐漸瀰漫開來,而那廂原本一派神清氣朗的嶽澤洛早已石化在原地不動,他可能是被砸蒙了,也可能是被方才那迎面的氣味燻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