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大婚當日,百官命婦依等級序列進宮觀禮,玉子衿自宮門前下車,她凝眉看著浩蕩人群轉問連翹:“怎麼一早就不見麟兒?舒禾的行駕怎麼也沒到?”
連翹回道:“小侯爺今早奉命去了驛館接公主,按理說這個世間應該早就到了。”
兩人正說著話,容儀公主的儀仗已經行至宮門,嶽澤洛與明南潯各自下車,見到玉子衿,明南潯表情一怔,玉子衿回以一笑,未多言。
明南潯看看神情無波的嶽澤洛,只以為自己認錯了人,他與玉子衿雖是嫡親表兄妹,但年歲差得到底多些,又多年宮牆相隔,其形其容也早已模糊了,曾聞英成王妃肖像玉子衿,現而只當是兩個相似的人罷了。
輦駕落地,不見公主現身,所有人都疑惑地看著嶽澤洛二人,明南潯無奈摸了摸鼻子,嶽澤洛挑挑眉搖了搖頭。
石橋上兩人一馬這時闖進了人們的視線,但見白駒似雪,鬃毛揚風,馬上的少年錦衣玉帶,眸如星耀,他一手揚鞭,一手牽著韁繩緊護著身前白衣高貴的玲瓏少女,兩人笑意翩然,一低眉一抬首似乎正在說著什麼好笑的話語。
幽古青石道,早春嫩柳新,他們在這樣的幕景中策馬而來,如畫中走出的神人眷侶,清風徐來將二人的烏黑髮絲纏繞,眉眼似畫笑語嫣然,那畫面美得是那般虛幻。
這難得的“兄妹情深”令玉子衿眼皮一跳。
原舒禾端著宛若仙靈的笑靨,看到宮門前人的反應小聲道:“怎麼樣?本公主聽說有一打川西世家的夫人都打算把女兒嫁給你做小妾,今天見了本公主與浩清侯‘情誼篤厚’,你說她們還敢不敢把姑娘送上門?你打算怎麼謝我?”
宇文靖域暗暗在心裡翻個白眼兒,“多謝公主殿下,本侯感激不盡,吾之所有任公主索取。”
“嘻嘻,這還差不多,你屋裡那個瑤琴挺好的,我要了,還有那個前朝端寧年間的筆洗也不錯,對了,還有”
宇文靖域斜她一眼,“公主如此聰慧,想來東乾那些想對玉揚翕投懷送抱的佳人無一不都鎩羽而歸了?”
正滿臉微笑數著寶貝的原舒禾忽然變臉,一抬臂肘直接朝著宇文靖域的肋骨搗了過去,宇文靖域吃痛,五官扭曲,這一幕正好被宮城前的人收入眼簾,紛紛低笑,二人惱愧不已,知定是被人誤會了,只能頂著一路令人起雞皮疙瘩的目光進了宮城。
歷朝皇帝立後,均章程繁複,辰時起,須先告祭與天地、太廟,而後參拜太后請求懿旨,命使持節持金節去往皇后邸府,由侍儀女官宣讀冊寶冊文,再奉迎皇后鳳輿鑾駕進宮,經寶華門、泰寧門,入正和門前往昭陽殿行冊立大禮。
待一切冊封大禮的流程走完,時間已是申時,玉子衿錘了捶痠痛的腰背,與原舒禾和柳夫人一同往專供女眷休息的昭陽殿偏殿而去。
方入門,便見一眾原氏女眷俱在,玉子衿給了原舒禾一個眼神,原舒禾點點頭,走至殿中央與各宗族姑嬸一一見禮。
寧平王妃和彭城王妃早已在家受了自家夫君囑託,年歲老邁之際,過往恩怨也早已如煙,各對原舒禾和藹一笑,溫言問候。
原舒禾恭敬應答,後才回至玉子衿身邊落在。
她下首緊湊坐在一起的是幾個十四五歲的俏麗少女,俱是原氏宗親,凌平大長公主之女婉言郡主見狀嗤笑,“容儀皇妹不止容儀俱佳,這德行當真也是一等一的,未進門便已熱心忱忱敬慈姑,想來他日入門後也定得王妃疼惜,只可惜了舅父沒福氣,竟因對玉家之恨而廢了妹妹的母親,沒能趕上有妹妹這麼個好女兒。”
玉皓潔曾為原業元后,東西分裂後再嫁原璧桓,此事當事人固不在意,史家刀筆與人言口舌又豈能寬容?原舒禾是性情明朗之人,縱使幼時知母親故事也未曾有分毫在意,可如今被人在這種場合拿出作筏,別有用心侮辱先人,她又豈能忍?先不論婉言郡主刻薄譏諷她刻意奉承英成王府一說,單是此言,她早已倏然色變。
又有一個少女故作天真介面道:“舅父?婉言姐姐你在說什麼啊?妹妹我沒怎麼聽懂?”
婉言郡主一瞥原舒禾慍怒的臉,伸出纖纖五指遮住口鼻對她低聲附耳起來。
玉子衿沉下臉色飲茶,無人見處她拍了拍原舒禾的手臂,原舒禾眨眨有些紅了的眼眶,釋然一笑,那廂那故作無知的少女聞得婉言郡主附耳之言已經低低嗤笑了起來,原舒禾出乎她們意料地也回以一笑,兩人正迷惘間,只見她忽然回頭對翠萱道:“杜典侍,你曾貼身服侍孝懿皇后,當對我原氏族規瞭如指掌,可知若有宗女不敬嫡尊,口舌犯上該作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