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赫雲幾番命人暗訪,果然在西原山南的一個小城曲城發現了侯恪純的蹤跡,山南之地東臨南海,西接宛韶,隔層巒大山與出雲國相鄰,叢林深密,遍佈高山峰崖,城鎮分佈十分零碎,素來是個三方勢力混亂的地界,也是個藏身逃亡的好去處。
天下之大,人海茫茫,要找一個存心隱匿的人何其難?玉子衿沒想到須赫雲這麼快就有了線索,不由贊這個年輕人果然能力非凡,須赫雲不好意思笑笑道:“王妃過獎了,赫雲哪有那麼大的能耐能在幾個月就在這偌大的西原找到侯恪純,這都多虧了主公!”
宇文錚裹著玄黑色貂毛大氅正好進門來,俊逸墨鬢與如羽劍眉都落上了細細淺雪,他今日精神明顯比前些日子好了許多,臉色也紅潤了些,抖抖衣上雪花,他吩咐跟進的宇文鵬舉收拾行囊,明日前往山南。
玉子衿本想自己解決這件事,所以並未將她尋找侯恪純的事情告知宇文錚,沒想到他竟一直把事情看得這般真切,又為她考慮得這般周全,不由問:“你早就猜出我大哥的死和他有關?也早就猜到侯恪純尚在人間?”
宇文錚解下大氅,回視她道:“子衿,你們都身在局中,難免看得不真切,一件事要找出幕後主使,只需看誰是最終最大的受益人便可了。”他開始也只是稍有懷疑,玉天死後,玉寒接掌大權本是順理成章,可他實在太過心急,不到一年就急著易主登基,大肆血洗原氏血脈,這般連番殺戮雷霆奪權顯然是籌謀已久。很多人都很容易以為玉天的死是侯恪純一人所籌劃,畢竟玉策諸子雖然各具才表,兄弟間多少會有競爭和齟齬,但多年來也一直是以大局為重齊心對外,鮮少有大肆爭奪發生,才使得玉家出現這升騰不衰的恢弘氣象,以至於很難讓人聯想到鐵石玉家竟會出現弒兄奪權之事。然而,當局者固然迷頓,旁觀者焉能不深思?
“是啊,是我疏忽了……”想起英年早逝的大哥,玉子衿愴然淚溼,再提起玉寒,心裡更不是滋味,“小時候,他雖然沉默寡言了些,在我眼裡卻一直是敦厚聽話的……我從來沒有想過與我骨肉同血雙生,一起牽手學步長大的親弟弟……竟然會有一張這樣的惡魔臉孔……我……”
她忽然哽咽,宇文錚及時將她抱在懷中,心疼低喚:“子衿……”
“我沒事,”玉子衿一抹淚水,回以一笑,她轉身抽出擺在香案上的銀劍,銀亮華鋒光芒流輝,直映雪紗窗外落雪紛紛,“這一次我要親手手刃侯恪純,為大哥報仇!”
去往山南之時,一連數日冷風徹骨,日落晨起寒煙迷離,山南之地重山峽谷地多茂林,夏溼熱,冬溼冷,此時氣候更是陰暗沉沉,溼寒霜冷。
宇文錚和玉子衿一行人這日晌午正到曲城地界,一干人連日趕路路過一茶棚歇腳,茶棚小二見是一群不凡的貴人,趕緊熱情招待著。
宇文靖域望了望霧氣已經散去的四野道路,問:“小二哥,這都已經正午了,緣何路上行人蹤跡俱無,從前邊那個村落過來也鮮少見到人煙。”
小二深深嘆了口氣,用帶著極重山南口音的官話說道:“小公子有所不知啊,我們山南前段日子來了夥山賊,個個武功高強刀光劍亮,殺人越貨是無惡不作啊,偏偏咱們這曲城各國人流龍蛇混雜,是個四不管地帶,他們越是集中了來,好多次官府想管,府衙兵剛到他們就騎著快馬四處流散往宛韶地界的輕溟山谷裡跑,每每都教人撲空,府衙兵一走又掐準時機回來掃蕩。若非有一家老小要養活,小的是怎麼都不肯在這時候出來擺攤兒啊!”
“山賊有多少人?”宇文靖域問。
“少說也有千人之多。”
“這小小曲城竟有近千山賊?”宇文靖域擰起眉頭,一旁正心不在焉嚼花生的霍泱也停下了動作。
須赫雲給了小二一個銀錠子,擺擺手讓他退下了。
另一張桌上須擒風捋著鬍鬚,道:“王爺可還記得前幾個月從南海傳來的訊息?”
宇文錚微微思量,“你是說這些人可能是……”
須擒風點了點頭。
玉子衿不解問:“是什麼?”
霍衍庭抿唇一笑,“自然是來自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