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醴以帕拭淚,錦帕下娟秀含蘊的眸閃過譏嘲,再看向那人是如斯的端麗如畫,“高副將所言極是,如今玉家蒙難,諸公子重傷,若都像我家將軍染毒不治,只怕那將軍遺嗣就只能承蒙諸位副將照料了。”她說著傷感又來,梨花帶雨時向著諸將盈盈一拜。
“夫人不可。”諸將僅疾呼虛扶,而高長均一個入神手臂不慎觸到了蘇醴皓腕,那月華錦的似水觸感,如絲輕滑令他心神一動趕忙不著痕跡收回手,但見蘇醴已經抬眉看他,娥眉聯娟,靨容如荔,他眼底一熱移開目光。
蘇醴心底冷笑,微冷目光越過高長均對管家道:“時辰將至,也是時辰起殯了,九公子如何還沒到?”
話音一落玉澤正好進門來,他對著玉亓的遺體三拜,連日幾個兄長薨逝,風雨飄搖中一切重擔都由玉澤一一打理,難得這個十幾歲的少年城府深厚處事老辣,幾日表現令人側目。他剛從玉渙府中入殮過來,悲慼道:“六嫂,今日六哥起殯,父母傷累,兄弟重疾,特命我前來主理。現臨有重事,請六嫂見諒容弟弟當堂決議。”
“九弟客氣,有何事直說便是。”
玉澤點頭,道:“六哥在世時手掌三大營駐兵軍權,三營駐兵數萬,不可無主,他離世時可有囑託兵權歸屬?”
蘇醴撫額,忙道:“都怪我糊塗,竟然將這麼重要的事給忘記了。夫君臨終曾將軍符交與我手,並有遺命待宣。”
玉澤眼色深沉,銳利過人,“哦?六哥有何遺命?”
蘇醴眼波流轉,道:“夫君說,他恐命不久矣,今有三大營駐軍統率之權,交與他人之手恐兵不知將將不知兵,僵硬難調,掣肘為患,故三大營之掌控權在他去後決不能交與外人,非是他麾下諸位副將不可。”
聞言,幾個副將都稍稍挺直了脊樑,對這數萬兵權的誘惑不言而喻。蘇醴微笑看著那之中不急不躁的一人,道:“夫君說高將軍出身將門,才智非凡,令尊先都督高野多年追隨父親,鞍前馬後效生死勞,最後卻因堂兄玉竟無知輕縱,於東西原兩軍戰前計較前嫌,才使得高都督為西原軍擊殺,殘害了一代英雄性命,這令我玉家實在有愧都督,有愧高家,於公於私這軍符都應當交與高副將之手,還望高副將笑納,不負先夫所託。”
幾個副將聽了有些失望,但高長均才智確實在他們之上,對於這個安排心裡也早有猜測,只向高長均道賀。
高長均對著玉亓的靈棺長長一揖,泣涕道:“臣定不負將軍重託。”
玉澤的臉上看不出具體神情,他垂睫看著自己衣袍上的睚眥暗紋,淡淡道:“既然六哥有此安排,那等喪事完畢六嫂就將軍符移交高副將吧!”
“是,這是當然。”蘇醴點頭,回眸衝著高長均微微一笑,綻若紅蓮,清姿出水。
被那笑勾魂攝魄,高長均眯眼回禮,為將要到手的軍符暗自竊喜,或許,還能有些別的什麼也未可知。
暖陽下,睜著貓眼石似的大眼睛甜甜笑著送走了膳房的老嬤嬤,宇文靖域把食盒往桌上隨手一放,自顧從櫃子裡端出一碟桂花糕吃著。
原諒他浩清侯嬌生慣養,雖然廚房裡的嬤嬤因為他風流倜儻的英姿偷偷給他在菜裡澆了肉湯,但他依舊不愛吃白菜豆腐。
纖細的手開啟食盒,玉子衿食之無味地吃著,左臉胎記右臉麻子的臉令人不忍直視,卻因為她形誇骨佳的身姿與順眼低眉的神情而讓整個人格外耐看。
“哎你要不要來一塊兒?”宇文靖域端著碟子靠了過來,她已經吃了好多頓白菜豆腐了,每次都不嫌不膩吃得無畏淡然,這哪是一國皇后的脾胃受得了的?再這樣下去他都忍不住要佩服她了。
宇文靖域不知道,玉子衿是嬌養長大,也確實是沒受過苦,但這並不代表她受不了苦,況且山珍海味吃多了,高床軟枕睡多了,是個人都有膩歪的時候,能來吉南王府的後院吃吃白菜豆腐、修剪修剪花草,把這當成體驗生活的玉子衿也沒覺得苦到哪裡去。還有託浩清侯的美色,這每日的膳食老嬤嬤都是額外加了料了,比其他下人的膳食美味得沒倍了。
瞅著那桂花糕不著痕跡地收收口水,玉子衿意識到她可能真的白菜豆腐吃多了,竟然對著她最嫌甜膩的糕點動了口腹之慾,再看到宇文靖域的引誘目光,她眼神一暗繼續低頭扒飯。
那年風漓城雪陽小鎮的客棧,有個卓絕少年也曾遞給她桂花糕,至今她仍記得那人當時的明潤眼神與驚人姿容,麟兒剛剛那一個不經意地半偏臉,和他可真像。
感覺指尖的桂花糕在冬天都要化了,某人眼中卻只有白菜豆腐,宇文靖域撇撇嘴,一口塞嘴裡吃盡後道:“咱們還要在這裡待幾天啊?太子弟弟在南侯府估計都等得著急了。”
玉子衿放下碗筷,“這幾日就差不多了,只是還有些線索我們似乎還沒有抓到。”
“什麼?”宇文靖域以腕托腮,這幾日他發現玉子衿胸中經緯見識並不遜色男兒,原本他以為玉策疼寵這個女兒只是因為她的絕美姿容和與玉策相似的性情,原來她還有別於其她女子的堅韌與縝密心胸。
“現在我們基本可以確定這事的幕後主使是吉南王,有些疑點就先從事發來說。”玉子衿以指沾水在桌上圈圈畫畫,道:“首先,吉南王既然有此一事,想必心中有不小勝算,要起事必舉兵,他的兵從何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