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名隨從見同伴遭難立即伸出魔爪朝解圍,可他還沒靠近就被一股勁力撞飛出去。
眼看被掐喉的貼身隨從翻起白眼,喉中咯咯鳴響幾乎斷氣,吟虎忙扼住少年手腕阻止道:“他說的話皆是我想要說的,放開他!我已落你手上,有什麼沖我來!”
昱樓竟鬆了手,多嘴的護法隨從剩下最後一口氣暈死過去。
“把這兩個雜碎轟出去!你們也統統給我出去!”首領發話,北境大魔們互相一陣眼神交流,而後拎起兩個奄奄一息的家夥退出了大殿。
熱鬧非凡的北大殿頓時空曠無比,昱樓揮袖掃掉身旁一桌美酒佳餚,架起一條腿坐在那條長桌上,長息一口氣平複了情緒,低著頭道:“吟虎,我沒想造反,也沒想要你的命,雖然我有能力這麼做。”摸了一把額頭,輕笑道:“哎呀,我可能真的喝多了,有點控制不住自己。”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你變了一個人似的……小樓……”吟虎也壓下情緒,提出心中疑問。
“哈哈。”昱樓失笑兩聲,露出兩顆潔白的虎牙,卻沒叫人捕捉到一點陽光氣,他勾起一邊嘴角,歪著腦袋看著問話人,“你問我發生了什麼事?呵,我問你我父親是怎麼死的?”
吟虎沒想到他有此一問,不解道:“寒通是被正天教的人合力害死的,這還有什麼不夠清楚的?”
“不。”昱樓晃了晃食指,“父親是被我害死的,被我……害死的。”
“我知道,他是為了救你才……”
“是我太笨了!”昱樓突然給了自己腦門一拳,“我真是個大笨蛋!”
吟虎看見他痛苦自責,軟下語氣安慰道:“小樓,你要想開這一點,寒通捨身救你是心甘情願的,你要從這事的陰影中走出來繼承他的意志才能告慰他在天之靈。”
“哼。”昱樓眼神一冷,說:“別給我裝模作樣,其實你什麼都知道。”
吟虎反問:“我知道什麼?”
兩名隨從重傷,他被困在這北大殿中與性情大變的少年面對面交談,他漸漸感覺到對方心裡似乎藏著什麼誤解,從而導致兩人的疏離與沒來由的敵對感。
昱樓胳膊一揮示意這個話題談不下去了,語氣一轉又說道:“北境人做事向來縮頭縮腦,就像一團爛泥,扶不上牆也硬不起來,幾百年了,成為了風氣,但是這種風氣也到了該改一改的時候,被壓抑久了,總有那麼些人想昂首挺胸一回,就像剛才在這大殿裡飲酒的家夥們,他們是我新構造起的北境肱骨,怎樣?叫護法耳目一新吧。”
吟虎沒有搭話,靜靜地聽他繼續說:“有妖怪去魔宮做客,不是我不作為,可你看,我這也有大大小小的事要處理,自顧不暇啊,其實護法啊……”少年搖晃著站起,朝他靠近兩步,“聖王都不在了,你還護誰的法呢?加上魔宮所在的無上境,太陰魔域五境勢必要分裂,你老老實實守住自己那塊地盤不就好了,何苦還要對我發號施令自取其辱。”
他說的是大實話,吟虎心裡清楚卻還是震驚不已,因為這不該是他所認識的小樓能說出來的,“這番話是誰跟你說的?!”
“你還是小看我,可我總有長大的時候,不再是從前那個被玩弄於股掌的笨孩子。”少年撈起另一張酒桌上的酒壺,對著壺嘴咕咚咕咚喝起來。
“你的態度立場我明白了,是,我拿你,拿你們都沒辦法,我沒用,我現在就是一個毫無根基、本事稀鬆的強弩之末,我對抗不了外族的欺辱,捍衛不了聖王的尊嚴,還眼睜睜地看著小花被擄走。”
倒酒的動作僵住,酒水從嘴角漏出,將少年的衣襟又浸濕一大塊,他用袖子抹了一把臉,隨手將酒壺丟棄,偏過臉,喉頭動了動,須臾才說出話:“噢,這樣嗎?那我對不起傻花。”
“呵呵……”吟虎苦笑著,憨厚的方臉龐剎那蒼老了許多,“好了,就這樣吧,你想怎樣處置我都無所謂了。”
也許是一次性喝了太多的酒,昱樓沉沉撥出一口氣,又隨手從桌面拿起一個剝開的甜橘掰了幾片塞進口裡。
度過片刻的安靜,北大殿才又響起少年已輕微沙啞的嗓音,“你走吧,我現在不想把你怎麼樣。”
吟虎心道:以後你想把我怎麼樣的時候,說不定熾雷或弗滅已經搶在你前面了。
他輕嘆一聲,轉身往殿門走去。
快要跨出門檻那刻,身後少年的嗓音又再響起,語氣不著怒氣卻暗藏殺機,“我父親是不是被聖王算計害死的?”
吟虎全身一僵,縈繞心頭的迷霧頓時消散一半,他豁然轉身,正色回答:“我說不是,你信不信?”
昱樓直直注視他的眼眸,半晌,別過臉去,“走吧!”
他以為至少西境和北境會與他共同進退,會助他支撐下去,看來還是樂觀過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