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辭秋心腸再硬,也到底是有七情六慾的人,而不是千百年都不變的草木頑石。
她很想問烏玉勝,路途迢迢,這又是何必。
可話到了嘴邊,竟然說的是:“還知道疼,看來不是沒有知覺的鐵人。”
“這點疼,比不得我看見殿下假死回京後顧霜昶親近十分。”
其實詞不達意的,永遠不止一人。
“所以你急了,要趕緊露面嚇一嚇我嗎。”
朱辭秋好似不以為然,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又想起烏玉勝那日站在喧囂下的落寞身影,想起顧霜昶告訴她的,烏玉勝瘋魔般的那幾日。
烏玉勝看不見,自她眼角流下的一顆淚珠。
他總是看不見她的真情。
“是。”烏玉勝策馬的速度變得快了些,夏夜呼嘯的風並不冷,但烏玉勝還是將鬥篷披在她身上,替她擋住迎面的風。
“就算殿下再不想我來大雍,我也還是來了。”
固執的話音與熟悉的味道縈繞著她。
朱辭秋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她知道,烏玉勝現下是不會願意回南夏的。
罷了,罷了。
她終歸,也想在諸多煩心事困住她時,見一見也讓她愧疚過幾分的人。
更何況——以退為進,或許能讓烏玉勝心甘情願回南夏。
“烏玉勝,你喜歡我什麼呢?”
她忽然問。
“我並不賢惠,也不善良,可以為了想得到的東西,沒有底線地利用你,甚至不惜假死,讓你一輩子活在愧疚中。我也沒有捨己為人、救他人於水火的大義,盡管我跟所有人都說,我是為了替十三州的百姓報仇才要找到朱煊賀,將燕京還給可以治理好天下的人。可是我清楚地明白,我不只是為此,我想要成為的,永遠不止是一個清君側的工具。”
“我是個撒謊成性貪婪無比的女人,你為什麼要喜歡我?”
烏玉勝似乎沒有料到朱辭秋會這樣說,他手中的韁繩鬆了一瞬,馬兒緩緩慢了下來。
馬兒忽然停了下來,烏玉勝放下韁繩,溫熱的大手輕輕環住朱辭秋纖細的腰肢。他將下巴輕抵在她的肩膀上,胸膛緊緊貼著她的背。
說話時,她能感受到烏玉勝胸膛內的嗡嗡聲。
“因為你勇敢、無畏。”
“你可以孤身一人救下無知小兒,可以坐在高牆上一躍而下妄圖沖破枷鎖,可以在朱承譽面前大罵他無知愚蠢。會因為婢女的一句話,私下相助她的家鄉,會因為龍虎關孤立無援,用畢生所學守在那裡,哪怕世人千夫所指。就連在南夏,也會孤注一擲,好像世上所有人所有事,都控制不了你。”
烏玉勝又將額頭抵著她有些冰冷的臉頰,口中撥出的熱氣湧向她脖頸,她微微一動,被他抱得更緊。
“是我,強加給你太多苦難。你應該罵我、打我,應該恨我,而不是問我,為什麼喜歡你。”
朱辭秋側頭,鼻尖觸碰到烏玉勝的鼻尖。
寂靜漆黑的夜裡,他們兩人就像是互相依偎的動物,呼吸交纏在一起,熱氣瞬間遍佈全身。
她看見烏玉勝雙眸裡閃著異樣的光亮,彷彿還能看見眼裡倒映著她目前的模樣。
夜行衣蓋不住身上的珠衣華服,珍珠翡翠在漆黑一片中閃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