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九十話 “我活在世上的唯一意義,就……
朱辭秋忽然劇烈顫抖, 原本清明的雙眼驟然渙散,可瞳孔在恍惚看向門口一襲青衫視線時驟然緊縮。
她推開烏玉勝,盯著門口。
杜與惟走入破敗的木門, 手上拿著他那破爛的藥包,手中託盤中的藥碗中飄出的藥香混著南夏特有的苦艾氣息刺破陳舊幹燥的屋內。
他取出一枚銀針, 猛地推開烏玉勝,迅速在朱辭秋手腕xue位處落下一針, “殿下脈象如風中殘燭。若再勞心勞神——”
有過一面之緣的少年似乎在短短數月成長不少,臉上褪去青澀露出少許成熟, 連說出口的話也裝作老成熟練的模樣。
只是朱辭秋瞥見他捏著藥包的手在微微用著力, 指尖發白。看向她的眼神似想與她敘舊,又似是哀慟。
杜與惟與她四目相對時,猝然垂下眼,又落下一針,取出新的銀針時,他忽然將針尖轉向烏玉勝咽喉,“若再勞心勞神, 縱使少主大人斬盡天下神醫, 也續不了兩年陽壽。”
“杜大夫何時到的燕京?”
朱辭秋強撐著意識,問道。
杜與惟放下指向烏玉勝的銀針,狠狠瞪了後者一眼,扭頭看向朱辭秋時,語氣裡的埋怨不滿仍未消失:“半月前一夥賊人闖入陸府擄走了本神醫。若非他們說是要給你治病……不然我就直接在路上毒死他們了!”
話音未落, 烏玉勝忽然拔出彎刀抵在杜與惟喉間,彎刀利刃在裸露的脖頸肌膚上留下一串血線,杜與惟捏著銀針的手發著抖,他雙腿癱軟, “咚”的一聲,整個人不自覺跪坐在地上。
烏玉勝冷聲開口:“話多者,活不過三日。”
“烏玉勝!”朱辭秋撐塌而起,喉間腥甜沖的她眼前發黑,“放開他。”
烏玉勝手上動作一頓。
杜與惟此時找回些膽量,踉蹌站起身,主動將頭伸向刀身,大聲開口:“有本事你就殺了我啊!我看你還能找誰救她!”
窗外驚雷驟起,烏玉勝鬆手的剎那,朱辭秋突然俯身咳出一口渾濁的黑血。
彎刀霎時落地,驚惶失措的男人摟住朱辭秋,又怒吼道:“杜與惟!”
杜與惟瞪了一眼烏玉勝,狠狠推開他,“你還不快走開。你不走開我怎麼治病!”
他取下朱辭秋手腕上的銀針,將放在一旁的藥遞給她,輕聲開口:“殘毒瘀血已清,殿下現在可有好受些?”
烏玉勝單膝跪在腳踏前,捧著一沓幹淨的手帕遞給朱辭秋。
她忍不住咳嗽,抬手想要去拿手帕擦拭嘴角,烏玉勝眼神一黯,突然膝行踏上腳踏,伸手替她輕輕擦幹淨嘴角。
杜與惟似乎很煩烏玉勝,終於怒吼出聲:“你能不能別在這打擾我治病!”
“我要,看著她。”
烏玉勝聲音如同沙礫,又如許久未曾喝過水般的幹啞。
杜與惟愣了下,餘光中看見烏玉勝舉著手帕的手微微顫抖。
烏玉勝看著朱辭秋時,眼眸裡落下無盡懊悔。若是有人能讓朱辭秋長命百歲,哪怕那人此刻親手遞給他一把刀,讓他將自己千刀萬剮,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血肉一片一片刮下來。
只要朱辭秋能長命百歲。
最終,他緩緩起身,退至不遠處,死死盯著杜與惟施針的動作。
“殿下只有兩年壽命了。”杜與惟讓朱辭秋平躺在床上,輕聲開口道,“除非——每日辰時施杜式獨家還魂針,佐以百年雪蓮為引熬成安神藥,早晚各一服,可再多活兩年。若想更久,便只能靠殿下自己。”
烏玉勝聞言,噌地抬步向前,朱辭秋扭頭盯了一眼煞氣橫生的男人,男人即刻便僵在原地。她趕在他質問前平聲問道:“何為靠自己?”
“忌辛辣甜膩,忌憂思過度、情緒波動,身體也莫要再受到重創。若殿下願日日安心調理,或能活至……四十。”
杜與惟組織語言,頓了好半天,才說出最後兩個字。不知為何,他不敢看朱辭秋,似是想起數月前還未油盡燈枯的陌生女子。那時他還不知她姓名身份,也沒瞧出她命不久矣。
他不知道短短數月朱辭秋經歷了什麼,竟讓當日那位頂著腹部傷口還尚有閑心威脅他的朱辭秋,身體虧空到如此地步。
“我知道了。”
朱辭秋倒是沒有什麼異議,她視線掃至自己手臂上的銀針,問道:“還需多久?”
杜與惟這才斂了思緒,回答:“一刻鐘。”
朱辭秋聞言,忽然用手肘撐著床榻,緩緩坐起身靠著軟枕,杜與惟眼神盯著她手腕上銀針,不自覺開口:“殿下你如今是個病人,能不能聽話些。不要——”
但她卻突然打斷杜與惟:“半個時辰後,”杜與惟瞬間扭頭看向身後的烏玉勝,知道此話是對他說的。
“去顧府遞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