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翊勳只套了件鎖子甲便跟穆爾察一起巡查起大營來。
穆爾察從懷裡掏出那個扁酒壺,悄悄的塞給翊勳道:“太冷了!ejen知道的,要心疼的!”
翊勳聽了,接過酒壺灌了一大口:“不然怎麼辦?人多衣服少,誰家的兒子不是爹生娘養的……你說我今兒……是不是急躁了些?”
“有的,不過錯處的沒有!”
“阿瑪讓你來,是放心不下我,我何嘗不知道?如果不能替他老人家分憂、不能克敵於國境之外,我又有什麼顏面回京複命?”
“ajige_ejen,軍務的我也知道些,沒有狠手段也不容易弄好的。不過是,好處的也松著管些,能聽話,就是好兵嘛!”
“你是說要恩威並施麼?”翊勳笑著問。
“inu(是)!”
“哈,西北窮著呢,能搶到些什麼?就那麼幾個鎮子,多少人盯著……”
兩個人正說著,卻聽見遠處傳來陣陣強健有力的歌聲:
天山南北兮,佳人遙望。年來馳騁兮,我亦相思。
風雪狂兮,安能吹我冷?同袍同澤兮,生死共此衣!
辭親出征兮,家國萬裡。赤子熱血兮,百戰榮歸。
生逢明主兮,戰死焉有憾?願為皇爺兮,兄弟一心齊!
…………
翊勳聽了這歌聲,心中升騰起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暖來。他好像又想起了當年的南越,和自己背靠背殺出一條血路來的兄弟們……他知道,這些跟隨自己背景離鄉的年輕人是此時他最堅實的依靠。他們與自己雖然身份不同、血統不同,但為了家國這一同樣沉重的理由,此時此刻團結在這烽煙繚繞的西域,必須一以視之、做到戮力同心才能得到最好的結局。而今如果自己能將對公允的理解和追求注入這二十萬年輕人心中,待他們榮歸故裡、散入鄉間市井後,也未嘗不是割除積弊的一支力量。畢竟,只有直面過生死的人,才懂得珍視生活,只有體會到公允難得的人,才會全力維護秩序的公平。
“ajige_ejen,bio?小主子,我們過去麼?)”穆爾察輕聲問道。
“不去了,擾了人家的酒興。”翊勳微笑著說:“鑲黃旗的軍帳在哪裡?我們去那裡看看!”
鑲黃旗的軍帳外篝火正旺,衣著單薄計程車兵們正在飲酒烤火,這裡的歌聲並不比剛才的低沉,仔細聽時,竟然是一樣的內容。翊勳快步走到篝火前,也不待眾人起身,便找了個地方踏踏實實的盤腿坐了下來。單薄的衣服透著鎖子甲的寒氣,在外表的堅強下,其實他早已經凍透了骨頭。
當官兵們看出這是他們的主帥時,不由得一陣慌亂,正要起身整隊,翊勳笑著喊道:“都忙什麼!我都坐下了,難不成還要起來麼?剛才如何現在便如何!arki_bici_ajige_jagiya!若是還有酒就給我勻一點兒!)”
聽翊勳這樣一說,大家緊繃的神經反倒鬆弛了下來,一個老兵託來一隻大海碗,為翊勳滿滿的倒了一碗酒,送到他的面前。翊勳雙手接過海碗,在大家的注視下一飲而盡,官兵們發出一陣贊嘆的喝彩聲。
“再來!剛才兄弟們唱到哪裡了?繼續繼續!”
幾個士兵互相使了個眼色,便又開始唱了起來。
“你們從哪裡學來的歌?”
“回主子,前面漢軍先唱的,奴才們覺得這詞兒寫的妙,就跟著學了!”
翊勳會意的笑了笑,一邊伸出凍僵的雙手烤著火,一邊笑著聽這激昂的歌,不知不覺的竟走了神。看著他那映在火光裡單薄衣裳的身軀,一個侍衛實在忍不下去了,他輕輕的脫下自己的常服袍,披在了翊勳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