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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8 龍脈

楚葉獨自一人走在東堯皇城的主街上。許是時間還早,整條街上都不曾有什麼人。

她憑著自己的記憶朝著城西走去。

東堯皇城是三百年前,由東堯皇室的先祖親自規劃所建。慕氏的帝都在城破之時只剩下斷壁殘垣。太祖皇帝也因此,大興土木,在淆河以東的郾城,建瞭如今的帝都。上萬名的工人匠人,歷時一個甲子,最終在承慶四十一年,也就是高祖登位的第四十個年頭完成了遷都。

說起來,作為一國皇城,原來的帝都有天塹倚仗,相比郾城確實是更好的帝都所在。可是太祖不知道從哪搞來一個術士,術士明言,郾城的城下,有慕氏龍脈!

在龍脈之上建都,可吸養天地之精華,保佑祁氏皇權世襲罔替,連延不絕。

這件事一直都是被當作是一個秘辛而傳說的。唯有皇族嫡系的皇子,方可從上一代的帝王口中得到這個訊息,再一代一代,口耳相傳。楚葉曾經也是中宮皇后,這些故事,她自然是一清二楚的。可問題在於,這故事到底是真是假,還真的不曾有人見識過。

那可是東堯的龍脈啊。

術士說,慕氏的湮滅便是因為他們不敬神明,不將龍脈供奉於祭臺之上。也正因此,祁家的先祖特意在皇城的最西處,修了一處圜丘。每年的天地二祭,便固定由天子與中宮在此實行。

而這圜丘,便是楚葉今日的目的地。

每年的元月初八,是東堯的祭天之日。所謂“國之大事,在祭與戎”,這一天,東堯宗親,世家,三品以上的朝臣和命婦就會齊聚在此,舉行祭天的典禮。能夠參加祭天的盛典在旁人看來乃是頂天的榮耀,人人盛裝而來,唯恐失禮天家,惹怒上蒼。可實際上,這祭臺典禮著實是一種折磨。

凡是要參加典禮的人都差不多要在二更天起,沐浴淨身,梳妝打扮,按照各自的品級著上禮服大妝,在宮城門口集合。最後再由帝后帶領,進入圜丘進行典禮。更為可悲的是,女子的大妝大多繁瑣複雜,僅僅是穿戴上,便要耗費進盡一個時辰。品級越高,所耗費的時間就越長。這樣一來,更衣方便就成了一個難題。大多數的命婦在這一日都不會用早膳,甚至連茶水都少喝,用以避免更衣。

祭禮於日出前七刻開始,卻要等蒼天露出表示時才會結束。若是蒼天遲遲不滿,哪怕是帝后也要在高高的祭臺上穩穩地跪著,就更不要說其他人了。

禮儀嚴苛,就算是跪暈了過去也要暈在原地,內侍宮娥斷然不會插手將病人帶下。

楚葉也是曾經參加過這樣的祭典的。祁璉剛剛登基的那幾年,他迫切的需要楚家幫其穩定政局,因此對楚葉這個皇后也不像後來那樣的冷漠。楚葉最是討厭祭典的,因為皇后的大妝乃是女眷之中最為繁瑣,可身為中宮皇后,卻又無可奈何,只能安靜地跟著祁璉參加。

可如今,她身為西晉的使臣,雖然沒有資格參與東堯祭禮的,但也正巧能保證好她的安全。

祁璉性情多變,暴虐無道。許許多多的大臣都是敢怒不敢言。但是如果在祭天之時,上蒼不喜呢?這樣,哪怕東堯的宗親大臣依舊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廢帝領立,她也能在東堯的百姓之中,幫著祁璉樹立起一個“光輝高大”的形象。

她站在圜丘宮區前。

這地方聽起來像是個小土丘,可實際上確實一大片的宮區。這園子的最高處便是真正祭天的時候才會允許人接近的圜丘。

現今離元月初八不過五六天的功夫,圜丘宮區戒備森嚴,說是五步一人,十步一崗也不為過。

楚葉遠遠地望著由重兵把守的宮門,嘴角彎起一個諷刺的微笑。

她如今並非東堯宗親,想要進到圜丘園內可以說是難上加難,再者說,她從未想過要進去。

她一個外臣,祭天典禮之前出入東堯祭祀之地,那麼祭典上出現任何事都會被栽到她的頭上——雖然她確實想要動手腳。

可他不是。

楚葉的雙眸銳利如劍,落在了正準備進入圜丘的祁讓身上。

她就不信,這位嫡皇子當真如他表現出的那樣醉心玩樂,對至尊之位毫無覬覦之心。楚葉並沒有在園子外面徘徊多久,而是守在了祁讓回府的必經之路上。

不到一個時辰,祁讓的車架果然出現在了道路之上。

祁讓從不在外騎馬,兢兢業業地將自己廢物親王的角色扮演的十分貼切。自打楚葉自戕,楚潯落髮後,因著祁璉想要制衡世家,便沒有再冊立皇后與貴妃。而冊立魏氏,也實在祁璉不得已之舉。

世家大族皆看出祁璉制衡之意,可是又有誰想要放開那些唾手可得的滔天富貴。世家抱成一團,共同對抗龍椅上的那位帝王。

祁璉在登基之前,也並非是一無是處的廢物皇子,否則他也不會得到楚葉的青睞。可他生性自卑,離了楚家的輔佐後,對於制衡之術漸感力不從心。無奈之下,只得冊立魏氏。

祁讓抱著手爐,嘆了口氣。

他還以為今年會是最後一次操持祭禮,可誰知道皇后魏氏竟然撤出諸多醜聞,連他那皇侄都牽扯了進去。無奈之下,他這位親王只得再次倉促披甲。

祁璉的羞辱之意他不是不懂。無論是世家還是民間。祭祀一事大多是由宗婦操持。祁璉的後宮沒有高位嬪妃,大可甩手內務府處理,哪裡需要他插手。但是天子的命令哪裡能夠無視。祁悠那小丫頭不只一次埋怨過他,說他不思進取。可是天下已定,要將人從龍椅上落下來,唯有兵變。他實在不忍心看到東堯兵亂四起,百姓流離失所的景象。更不要說西晉和北夷正虎視眈眈,若是東堯兵亂,豈不是便宜了旁人!

更何況,這還是她想要的。

從小到大,只要是她想要的東西,他斷然不會與她爭搶。

祁讓從荷包之中拿出一張小像,眼神溫柔的看著它,彷彿是珍寶一般。緊接著,又小心仔細地將它收回了荷包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