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到第十次的書被他摔了出去,猶如停滯的時空讓他只能不斷這些重複的事情,直到時空的限制解除。
所有環境的異常都消失後,圍在他四周的大人們以一種評估的眼神打量著他,而他不發一語,只等待他們開口。
『這一次應該有效果了吧,眼神都不一樣了呢?』
『考考他不就知道了嗎?封在裡面那麼久,也早該學完了。』
他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範統不太能明白,面前的大人笑著伸手拍打了暉侍的臉頰,話語間帶著似有若無的惡意。
『真是太可惜了,這樣的資質,如果不是陛下不淮,說不定也能當上皇帝、駕馭天羅炎呢?』
另一個人在這個時候喊了暉侍的名字──範統是這麼判斷的。因為那個聲音模糊掉了,聽不出來原本的音節,所以他也無法確定。
連自己的本名都想鎖掉,到底是什麼心理?所以解鎖還是沒解得很徹底嘛?
在他仍抱持著這樣的疑問時,畫面已經轉換。
※
答應去東方城之後,暉侍主動要求見自己父親一面,理由是「就見個一次,看看也好」。他的要求獲得了允許,於是他被帶到了西方城前任皇帝的房間,看見了因不願治療自己,而病重臥床的那名男子。
皇帝投過來的眼光不帶絲毫的情感,即使站在面前的是自己唯二的兒子,他的情緒似乎也不因此而産生什麼變化。
範統本來以為暉侍會問的。他本以為暉侍會問出「為什麼」,或者認個親說幾句心裡話,但暉侍的反應卻不如他所想。
『你不能保護我們。』
暉侍以小孩子的聲音,沉靜地說出了這句話語。
躺在床上的皇帝聽了這句語氣平淡的話,露出了少許訝異的神情,但很快的,那份訝異又被冷笑取代。
『......你不會保護我們。』
即便稍微修改了用詞,他對他血緣相繫的父親仍舊沒有絲毫尊敬的意思,然後,皇帝輕笑出聲。
『這一次你說對了,然後呢?』
『我只是來確定這件事情而已。』
這場短暫的會面,就這麼結束了。
只能看見記憶裡的畫面,讀不到內心思緒的感覺,讓範統有點焦躁,雖然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但那種壓在胸口的悶感,依然使他難以透氣。
※
寫回西方城報告的信,一封又一封,寫給那爾西的信也是一樣的。
暉侍總是在寫完報告給長老的事項後,才拿出一張嶄新的紙,再度蘸墨,開始書寫要給那爾西的那封。
毛筆的筆尖在紙上寫下弟弟的名字後,他的手停頓了許久。
範統從他的視覺看出去,只能看見他一直注視著紙張,不知究竟在思索些什麼。
過去想翻找跟那爾西有關的資訊時,他就時常在暉侍的記憶哩,看見一片模糊的信紙,而這次暉侍終於提筆寫下字時,墨汁所呈現出來的黑色,卻不再看不清楚。
「我無從想像現在的你」。
「時間與空間的距離,讓我覺得無能為力」。
「其實,我一直想將你忘記」......
範統看著他拿著筆,一個字一個字地寫下這樣的字句。
但他只寫到這裡,就猛地重重放下筆,狠狠將紙揉成一團,然後像是終於冷靜了下來,他攤開了被揉爛的信紙,放到燭火前焚燒。
燭焰見見吞噬了紙張上的字跡,他則在焰苗燒到手之前將剩下的那一角放開,深呼吸了幾口氣,然後再抽出新的信紙,提筆重寫。
如同慣例般地寫上那爾西的名字,再盡量以開朗溫和的口吻寫下自己的日常生活與慰問......完成這封信後,他連看都沒有看第二遍,寫完最後一個字就直接封起來,連同報告的信一起寄送了。
範統彷彿能感染到那種無能為力、連掙紮都不被允許的心情。
想將你忘記。
一直想將你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