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空山本以為行蹤隱蔽,忽然被他叫破,心中有些驚駭,稍一遲疑,才從屋頂站起,嘆道:“好耳力,樂老弟精進了得,真叫楚某汗顏。”
樂之揚笑道:“你跟著我,是想見葉幫主麼?”楚空山苦笑道:“何必明知故問?”
“好!”樂之揚跳上屋頂,“你隨我來!”縱身飛躍,楚空山縱身跟上,不意樂之揚奔走奇快,幾個起落,將他拋下一箭之地。楚空山連運真氣,方才跟上,側目一看,樂之揚氣定神閑,甚是隨意。楚空山暗自凜然,跟蹤瞞不過這年輕人的雙耳,賭鬥輕功也落了下風,再想到沖大師、葉靈蘇,不由尋思:“年輕一輩,當真人才輩出,恐怕再過數年,我們這些老家夥再無用武之地了。”意想及此,灰心洩氣,生出人生老邁,日薄西山之感。
兩人並肩疾馳,風卷流雲,乍分乍合,不多一會兒,已到燕王府裡,曲折奔走一時,兩人縱身跳下。楚空山環顧四周,滿心詫異,“無怪你說不便探訪,燕王府的確不同一般。”
樂之揚指著寢宮:“她就在裡面!”
楚空山邁出一步,忽又頹然收回,苦笑道:“我還是不進去了。”
“為何?”樂之揚不勝奇怪。
“她多半睡了。”楚空山看一看天,“葉幫主……她從不許我踏足香閨。”
樂之揚沉默一下,笑道:“你不怕我騙人?”
楚空山嘆一口氣:“這一次,我信你!”
“小可住所就在左近。”樂之揚笑道,“先生如不嫌棄,喝一杯清茶如何?”
楚空山含笑點頭,兩人來到樂之揚所住廂房。此間臨近寢宮,本是徐妃擔憂樂之揚、朱微孤男寡女同處一室,特令奴婢灑掃出來的暫棲之所。
地方雖小,陳設甚精,兩人在床前坐定。樂之揚端來茶壺,倒了兩杯涼茶,笑道:“夜深茶涼,楚先生見諒。”
“無妨!”楚空山喝一口茶,“此間任人進出,燕王府的防守未免稀疏。”
樂之揚笑道:“敢問楚先生與我這樣的人物,天下間能有幾個?”
楚空山屈指一數:“不出十人。”
“是啊!”樂之揚笑道,“除了這十人,誰又能將燕王府的守衛視如無物?”
楚空山笑道:“不錯,天下人民億萬,這十人可以忽略不計。”
“王府中亦有高人。”道,“真要圖謀不軌,未必能佔便宜。”
楚空山沉默良久,嘆道:“樂之揚,你或許以為,老夫跟隨葉幫主,乃是貪戀她的美色。”
“不敢!”樂之揚笑道,“先生加入鹽幫,倒是讓人費解。”
“楚某好色,天下皆知,不過生平兩情相悅,從不強加於人。”楚空山望著屋頂,微微出神,“見到葉幫主時,老夫確有幾分動心,可怪的是,時候一長,這些綺念全都淡了,看見葉幫主,便如見到女兒孫女,見她日新月異,便覺老懷大慰。”
“我明白。”樂之揚笑了笑,“眼見草長花開,我也有如此感受。”
“樂公子真是雅人。”楚空山由衷感嘆,“鹽幫裡俗物遍地、銅臭薰天,不為葉幫主,我一刻也呆不下去。”他收起笑容,正眼直視,“樂之揚,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先生請說?”
楚空山慢慢說道:“我是過來人,照我看,葉幫主寄情武功也好,統領鹽幫也罷,尋尋覓覓,忙忙碌碌,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把你忘了。”
樂之揚一愣,收起笑容,望著杯中茶水,過了半晌,才輕聲說道:“我有愧於她,但也無可奈何。”
“多情總被無情惱。”楚空山廢然長嘆,“你不能兼收幷蓄、兩全其美麼?”
“葉姑娘不是那樣的人。”樂之揚搖了搖頭,“我也不是。”
楚空山看他神色,心知勸也無用,不由一陣黯然:“也罷,只是看她為情所苦,我的心裡也覺難受。”
樂之揚收拾心情,笑道:“葉姑娘得你看顧,也是她莫大的福分。”舉起茶杯,“以茶代酒,敬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