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天來的清晨,葉宰再去新兵訓練營陪跑。
透過兩天來的默默觀察,葉宰心頭直呼“撿到了寶”。
說來也是好笑,別看他和白桿兵一起扛過槍,有袍澤之誼,可石砫小團體非常封閉,好像在保護什麼軍事秘密似的,包括葉宰這個上官在內,無事勿入、非請勿入!
故而要是有人問葉宰“白桿兵咋就介麼強捏?”
葉宰的反應恐怕會和大萌其他人一樣,光知道白桿兵能打,而關於他們的生活、訓練情況一翻兩瞪眼。
好在有秦佐民,終於能讓他補上缺撼,窺探到白桿兵的另一面。
在這裡不得不誇讚下秦良玉的氣度,她不可能不知道派出秦佐民意味著什麼,可她還是派了!嗯,葉宰認為這其中也有自己大力籠絡、辛勤揮舞鋤頭的原因。
秦佐民的訓練計劃與葉宰見過的其他大明軍隊大有不同,他強調體力高於技藝、紀律高於陣型、精神高於血勇。
也許大明其他帶兵將領知道後會不以為然,他們強調的恰恰就是陣型,以及接戰後不致潰散的勇氣。因為大明的軍隊自英宗土木堡大敗後,便由一支攻擊的軍隊逐漸向一支防守的軍隊轉變。
要麼守城,要麼守牆。敢於主動出擊的少之又少。即使有那麼一兩個猛人,也定然會嚇壞友軍、嚇壞內閣甚至驚動皇帝。
大明軍人失去了直面外敵的勇氣!
要是在野外遇到壞人怎麼辦?結陣啊。
大明缺馬,只能選擇防守。武鋼車、廂車便是這種戰術指導下的產物。
不過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嘉靖、萬曆年間大明還是雄起了兩把,抗擊倭寇、抗日援朝,分別保住了自己的本土和小弟。
然而這卻是垂死帝國的迴光返照,是明軍對外作戰最後的餘暉。
薩爾滸之後,明軍已基本淪為守備部隊,除了關寧軍敢出城搏一搏。但他們那是沒辦法,東虜四面圍城,出城拼命尤有一絲希望,不出城又無外援就只有等死。
因此,放棄郊外、倚城退敵、堡壘推進、步步為營,才是大明此時的主流戰法。
農民軍另說。
葉宰腦裡卻沒有這些固定的條條框框,使得他能夠拋棄成見,客觀觀察秦佐民的帶兵方法。
在與記憶中的更強兵pa相比後,葉宰居然發覺兩者之間好像有異曲同工之妙。
都強調體能,都強調意志,都強調紀律!
早上、中午跑兩次步,上午打熬氣力,下午練陣型,穿插實兵對抗,就是拿沒有槍頭的槍桿互捅,敢退的一律大棍子伺候。
據秦佐民說,以後會慢慢換成有槍頭的真傢伙。
葉宰嚇了一大跳,問他不怕捅死自己人嗎?
秦佐民滿臉無所謂的表情,說練到能用槍頭的地步,表明槍手的技藝已經收發自如了,要戳紙上的蒼蠅就不會戳破紙。若是到了戰場上,也就能用最小的力氣殺死敵人,從而儲存體力、堅韌不撥。
何況,只有面對真正的兵器才能鍛鍊膽氣,死也就死了,死在自家兄弟槍下總比死在敵人槍下好。
這個理論讓葉宰震驚不已,前半段想必是白桿兵強兵的秘密,他支援;但後半段殺自己人,幾乎讓他當場反對。
可轉念一想,他不能這樣做!
擼了秦佐民不但打擊他的威信,也會引起他的不滿,萬一帶著白桿兵跑了呢?再有,自己朝令夕改也影響自己的權威。
所以他忍了,打算緩緩再看。
和新兵們一起跑了兩圈,賺足了眼球,葉宰返回中營。
裡面李唯輔和王之臨早已等著了,葉宰便招呼他們一起喝粥,邊吃邊說。
李唯輔見葉宰滿頭大汗的樣子,便想勸說他以後少和粗魯的武人混在一起,有失身份。
不料剛要開口,大帳內響起一陣兒“呼嚕嚕”的聲音,王之臨擱下粥碗抹了把嘴,神神秘秘道:“良臣,你猜我昨日去前衛遇到誰了?”
葉宰心裡一動,道:“莫非是那個與你互相傷害的人?”
“互相傷害?”王之臨一怔,旋即不滿道:“良臣,就你促狹!何來互相傷害,分明是我大佔上風才對。”
大佔上風?
葉宰和李唯輔的目光不約而同看向王之臨頭上包的白布,均是“噗嗤”一下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