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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難以駕馭

嚴瑀走後,趙銘恩自然沒再回山房去,抬腳往邊上偏殿中一躲,靜坐養息,只等到日暮時分,完成那場約定好的法事。

偏殿裡道士們正打醮,左近的莊戶人家祈福禳災,場面不講究,唯求熱熱鬧鬧。趙銘恩揀了個角落裡的座兒,末了還分到一塊神明享用過的粟餅,農婦見他猶豫,熱絡地拍了拍他的肩,“小郎君生得恁好,就是不大精神。快吃吧,吃了有力道,保你秋天地裡收成好,來年就娶上媳婦兒嘍。”

趙銘恩在農婦殷切的目光中,遲疑地咬了一口粟餅,農婦笑得更喜慶了,越看他越喜歡,忍不住打探他的來歷,“小郎君今年多大了?家中幾口人吶?”

粗布麻衣的太子殿下只得又咬了兩口粟餅,然後艱難地搖了搖手,表示自己噎著了,沒法兒發聲。

結果這塊粟餅讓他積了食。酉初時分,道童示意他可以去齋堂用暮食,他全無胃口,搖搖頭推拒。脾胃滯脹,加上身上乏力,真是分外難受。

日頭逐漸偏西,鐘鼓聲響完一輪,便落到重重山巒後頭去了。林海漸送來涼風,他為先皇後安排的法事也開始了,立在廊廡上,不遠不近地看著殿裡道士念符咒,暮色從身後攀上肩頭,映得那乾坤八卦在光影裡明滅搖曳,愈發諱莫如深。

最後道士請他入內,親手點燃功德卷,以慰亡者之靈。這等小小法事,一應物件規格都不高,那功德卷燃出一蓬蓬嗆人的煙,趙銘恩站得近,難免嗆了兩口,刺鼻的氣味直沖腦門,一陣翻江倒海,就這麼將他給撂倒了。

倒沒暈過去,只是一口氣提不上來,胳膊腿兒都難動彈。身邊的道童見狀驚叫,忙伏下身問他怎麼了,還是老道士經驗豐富,掰過他的下巴端詳兩眼,捋著胡須說不礙事。

“陰虛氣逆,年輕人,情志過激啊。”老道士往他人中上掐了把,問他,“怎麼樣啊,可覺得心悸?”

見地上的人略搖了下頭,老道士便由他去了,“未有心悸,便沒大礙,日後需得好好調養。”又招來幾個小童送他回下處休息,“去問問都管,他住哪個院兒?把人送回去,好好睡一覺吧。”

回去......不能回去!那院裡有洪水猛獸......趙銘恩動了動唇,可道童的手勢不將就,提溜著他的肩一晃,一下便將他晃暈了,到底沒能說出話。

山林夏夜清幽,天上星子璀璨,詩文裡寫蛙聲一片,雖不聞,卻有流螢照窗,小小一點微光,執著地圍著窗欞撲騰,勾勒出一個輕軟妙曼的夢。

越棠支著腦袋賞夜景,偶爾搖下團扇,驅走逐光而來的小飛蟲。山房裡雖有驅蟲的線香,她嫌氣味不好,點不多久便滅了,只能自己多費點力氣。

不過麼,她能打扇子,有些人就不能了......不由回頭望,床榻上身影宛然,還和先前一樣,紋絲不動。

“還不醒?不至於那麼弱吧......”越棠暗暗嘀咕,到底還是心腸好,走近床榻邊,探過身,檢視可有蚊蟲趁虛而入,咬壞了他的好皮相。

屋子裡不亮堂,朦朦朧朧的光籠著紗帳,燭影暈在人臉上,襯出他難得柔和的面相。大約是藥力的作用,他看著不怎麼舒稱,眉心微蹙,纏繞著無窮無盡的思慮。

這個人,究竟有什麼心結呢?形單影只的奴僕,肩上卻似壓著千鈞重的包袱。越棠瞧著他默然出神,他出現的時機太巧,不免叫人往東宮的事上聯想。她甚至借爹爹的手打探過,去年太子南下鄞州辦差,隨行扈從中確實有幾名姓趙的,一應都在那場動亂中殞命了,沒有一個活著回來。

當然了,他若是那幾位東宮僚屬之一,死裡逃生後隱姓埋名,也能理解,畢竟護主不利,若亮明身份回到朝廷,少不了論罪受處。可同樣是隱姓埋名,裡頭也有講究,往外阜鄉野間一躲,是不問世事斬斷前塵,而隱匿在睿王府,就更像是謀定後動、所圖者大了。

越棠忍不住呢喃,“你究竟想做什麼呢?”手裡的團扇伸過去,玉質扇柄落在他的眉心,輕輕摩挲,企圖撫平那川紋裡的鬱結。

“想為太子報仇麼?就憑你,豈不是螳臂當車......”扇柄遊移,順著他深秀的眉骨,攀上鼻樑,慢慢落在那柔軟一點唇峰上。

嘆息著,嗔怪著,“說過好多次了,你告訴我啊,好歹我是睿王妃,不比你有力量麼......”

“不信我?睿王與太子情誼深,性命都甘願舍棄,在你們這些太子近臣眼中,難道我連真相都不堪交託嗎?“她作勢嘖了聲,搖頭表示失望,“心寒呀。”

扇柄在唇峰上流連,他面白如紙,更顯一點殷紅鮮煥。扇柄逗弄,猶嫌不夠真切,不由伸出食指,在那兒撫了撫。輕手輕腳的動作,很得趣,輕攏慢撚,忽然卻加了分惡意,有點洩憤的意思。

“居然還想跑!也不問問我答不答應。”

“你把事情告訴我,我助你去殺上一場,豈不是如虎添翼!我雖不認識王爺,但到底是借了他的名頭,才有了下半輩子的富貴安穩,知恩圖報嘛,拿我自己的性命填進去是不行,可替王爺出口氣,完成他的心願,我也願意添磚加瓦出一份力呀......”

在唇上玩弄夠了,又執著扇柄向下移。他的脖頸有著好看的線條,膚色因日曬微微泛紅,卻幹淨細膩,足見從前作養得好,哪怕後來投身王府,常被她打發去歷經風霜,也沒有沾染絲毫粗鄙的痕跡。

今日出門,他還是王府僕從的打扮,石青色的袴褶,圓領直袖,領紐嚴嚴實實扣在頸側,勾出頸間一段流麗的弧度。扇柄興之所至,將領緣略略挑開,透出一抹肩頭的肌膚,她暗暗呀了聲,真白淨!手裡羊脂玉的扇柄貼上去一比,竟都顯得粗疏了。

瞧一眼,再瞧一眼,越棠心頭砰砰作跳,半是羞赧半是新奇,扇柄險些捏不住。虛張聲勢了好一陣,真到了上手的時候,才發覺自己的認知其實很淺薄,男人的身軀真不是女郎可以抗衡的,哪怕已經將他撂倒在床榻上,仍有難以駕馭之感。

難以駕馭......惶然,也戰慄。忍不住想要見識更多,挑起扇柄,在那領紐上戳來扭去,企圖將紐子松開,“怎麼這樣緊......”越棠皺著眉嘀咕,只好伸手去解,剛搭上領口,卻見他的喉結動了動。

越棠嚇了一跳,手一抖,倒將衣領大大地扯開了,向上看,正撞上他沉沉的目光。

“王妃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