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姜郎中就揹著藥匣子跟著張堂昌的下人風塵僕僕地跑來了。
趁著姜郎中給這漢子診視的空檔,張堂昌揹著手,輕聲問道:“兄弟,不說別的,就衝在下請大夫給你醫治的情面上,可否告訴我你叫什麼?”
那漢子的嘴唇已經有些發白了,聲音也不似方才那般渾厚,他猶豫了一下,翻著眼皮看了張堂昌一眼,“我叫張圭泗...”
“圭泗...從龍入水...祖上是有文化人啊!”
“我家太爺中過舉,做過官!”
“呦,那怎麼淪落到這般田地了?”
張圭泗咬了咬牙,因為姜郎中已經剪開了創口附近的皮肉,血肉翻卷之中看得人眼暈。
“張老爺,這麻藥沒在身邊,我得回去取一下...”姜郎中正要轉身走,張圭泗卻是拉住了他。
“不妨事,比起餓肚子,這點疼算不得什麼!”
“後生,這只是破了皮,等下要得下鉗子拔子彈呢...”
“來!”張圭泗扯著喉嚨嘶吼了一聲,“我要嚎了,我就不是爺們!”
姜郎中遲疑地看了一眼張堂昌。
張堂昌倒是對這個張圭泗產生了點興趣,若無其事地點了點頭,“你倒是條漢子,取出子彈之前你若能吭都不吭一聲,我張堂昌作保免了你方才的罪過!”
張圭泗輕蔑地瞥了張堂昌一眼,伸手從自己的破衣爛衫上扯了一塊破布咬在嘴裡。
姜郎中拿方巾擦了擦額上的汗,從醫包裡取出長柄鑷子,探入了張圭泗大腿上那個血洞。
很快,張圭泗的面目就扭曲到了一塊,額上迸出的青筋就像爬滿了蚯蚓一樣,他的嘴唇愈發有些慘白,還不停地打著哆嗦。
張堂昌揹著手,饒有興致地盯著張圭泗,張圭泗也不客氣地回瞪著他,眼中已經滿是血絲了。
姜郎中小心地尋摸著,許久,他緩緩停下了鑷子,扭臉看向張圭泗,“後生,找著了!等下肯定很疼,你且忍著點!”
“動手吧!我要嚎一......唔!唔......”
沒等張圭泗話說完,姜郎中已經出其不意地將那塊快要嵌入腿骨的子彈從一坨爛肉中取了出來。
咬著破布的張圭泗強忍著劇痛,脖頸間青筋具顯,雖是沒有完全嚎出來,但那滲人的嗚咽聲還是讓周圍的人頓時有些膽寒。
姜郎中又取出一瓶創傷藥,小心翼翼地灑在傷口處,取了紗布,緊緊地纏了幾圈。
“張老闆這止血帶打的不錯,若沒你止了血,怕是這後生熬不到我來!”
張圭泗掙扎著抬起眼皮,瞥了張堂昌一眼,那眼神雖然依舊是凌厲逼人,卻已不似開始時那般決絕了。
張堂昌笑著拉過姜郎中,“老薑,論起這治槍傷火創,全賒旗鎮沒人比你更在行了!”
“張老闆說笑了...”
“既然來了,那便一道治了吧!”
“哦?還有人中槍了?”
張堂昌笑盈盈地朝著城外使了個眼色,“城外有些災民也中了槍,你要不去,他們怕是一樣熬不住了!”
姜郎中遲疑了一下,張堂昌嬉笑著推了他一把,“怕個球!都是些老實巴交的饑民!診費藥錢算我的!回頭請你喝花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