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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節 倒酒祭師冢 歸雁塔城邊

“殺人放火金腰帶,牧馬放羊無屍骸。生活不該是這樣的,人生也不該是這樣的。但是事實偏偏如此。”阿成說道。

陸光召嘆了口氣:“這些年我不知道你具體都經歷了、遭遇了些什麼。只是覺得你心中有濁氣,眼中有厲色。阿成,有時候需要平和一些,所謂於無風處看風起雲湧,於無浪處觀滄海桑田。”

阿成笑了笑,說道:“就像三國周公瑾一樣,‘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分湮滅’麼?”

陸光召笑道:“你也太高看自己了,你但凡有大都督一半的本事,就是當今世上了不得的人物了。”

阿成笑道:“我只願有公瑾一樣的福氣,娶得小喬為妻,或縱馬於浩瀚草原,或泛舟於江河湖海,足矣!”

陸光召笑道:“所以你把‘小喬’從江南帶到衛拉特了麼?阿成,別陷的太深,妓女畢竟是妓女。”

沉默了片刻,阿成說道:“阿爸,明末清初妓女柳如是,嫁給一代才子錢謙益。國破家亡之際,柳如是要求一起跳水殉國,錢謙益試水,卻說‘水太冷,不能下’,最後卑躬屈膝媚顏諂清,柳如是憤而不與同行。世人盛贊的才子,和眾人鄙夷的妓女,究竟誰更有氣節,誰更值得誇贊呢?”

陸光召笑了笑:“是非曲直,自留與後人評說。誰又看得起誰,誰又該鄙夷誰呢!只是妓女常有,柳如是不常有。阿成,正經娶妻,莫入邪路。”

阿成急忙辯解道:“阿爸,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她們,不過是……不過是我掙錢的工具而已。”

“她們!看來你的動作還挺大。”陸光召有些擔心的看著阿成:“阿成,你利用別人,別人也利用你。做事不要太過了,大家都是苦命人。”

阿成點點頭,說道:“學生知道,這些事於禮法不合,不過我會憑良心做事的。”

陸光召冷笑道:“良心!人心隔肚皮。阿成,只怕別人只當你是狼心狗肺而已。”

兩個人陷入了沉默。

“過幾天是你尤雲鶴師傅的忌日,一起去看看他吧。”

尤雲鶴的墳在塔爾巴哈臺以東的一個小山坡上,墳墓面朝東,孤零零的矗立在那裡,墳前荒草清理的幹幹淨淨。

阿成在墓碑前了擺四個大碗,每個碗倒滿酒,又和阿悌一起把酒壇搬來擺在墳前。他跪下,點燃香,緩緩磕了四個頭,每磕一個頭,喝下半碗酒,另半碗酒倒在墳前。

磕完頭,再把香插在香鼎裡。

“師傅,你的印璽已經交給江南書院掌院,供奉在魁光閣中。今天呢,學生給你帶來了你最愛的酒,有五年的伊犁特釀,還有從江南帶來了花雕酒、稻花酒釀,還有從西方運來的葡萄酒。希望師傅你九泉之下,在喝得伶仃大醉之時,不忘保佑阿爸阿媽平安。”說著又磕了一個頭。

陸光召站在一旁,訕笑道:“我需要那個酒鬼保佑什麼!”

夏日的風吹過山崗,阿悌找了個背陰的地方,鋪開氈布,三人坐下休息。

“阿爸,此去江南,我與清國不少人在閑聊中,發覺清國與衛拉特似乎難免沖突。”

“街頭議論,不足為憑。流言止於智者。”

“那阿爸覺得呢?”

“清國與衛拉特互相覬覦對方的領土,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兩者無論誰坐大,都想兼併對方。如若二者處於勢均力敵的狀態,則可以維持階段性的和平。就像和通泊之戰後,邊境20多年無戰事了。”

“那現在呢?”

“清國國勢,自康熙朝以來,蒸蒸日上。衛拉特在噶爾丹大汗時代,處於巔峰,現在策零汗時代,則又是一個高潮,但似乎有強弩之末之勢。國勢上,清國佔優。馬群跑的快,全靠馬王帶。無論是策零汗還是乾隆帝,都是一代雄主。只是乾隆帝正值壯年,而策零汗年事已高,且聽說他最近身體欠佳,讓人擔心其有不虞之禍。至於繼任者嘛,狼父竟有犬子,那木紮爾怎麼看都不像是能掌控住局面的人。乾隆帝倨傲自負,自視甚高,時刻想與其祖父聖祖康熙帝比肩,康熙帝、雍正帝都沒能解決的衛拉特難題,他乾隆必然想繼承祖父、父親遺志,一併解決。所以國勢上清國佔優的前提下,萬一策零汗不幸歿亡,以乾隆帝好大喜功的個性,清國必然啟釁於衛拉特。”

聽了陸光召的分析,阿成不住的點頭:“那發生戰爭,哪邊獲勝的可能性大呢?”

陸光召說道:“清國國勢佔優,但軍事上,卻是衛拉特更強。衛拉特兵精將廣,鐵騎所至,敵人無不膽寒。清國原八旗鐵騎,本可與衛拉特一較高下,只是他們耽於舒適環境太久,除了邊疆的八旗兵外,內地的八旗兵戰鬥力早已大不如前。其他的兵,如喀爾喀蒙古兵,早已不複蒙古帝國時的榮光,黃金家族,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而已。至於漢人組成的綠營兵,戰鬥力參差不齊,且多不為清廷所信任,不足為慮。再有就是索倫兵,他們是隨旗人一起戰鬥的漁獵民族的兵,屬於僱傭兵性質,戰鬥意志薄弱,禁不住慘烈戰鬥的考量。所以綜合來看,衛拉特兵少而精,清國兵眾而雜,且清國地大,很難以舉國之力征伐衛拉特,而衛拉特眾志成城,以精兵強將駐守於要害之地,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清國也是無可奈何的。故而國勢清國優,軍事衛拉特強,則勝負的天平還很難料定。”

停了一停,陸光召接著說道:“當然了,這一切的前提,是衛拉特這邊不能禍起蕭牆。堡壘往往都是從內部攻破的”

“會麼?”阿成問道。

“你覺得呢?”陸光召反問。